第二部 善惡篇
小引
善惡感應，不差分毫。一個人做下一件善事，真實並沒有想
到善報。一個人做下一件惡事，一開始並沒想到惡報到來。善惡
因果，不是不報，時候來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
善惡有報如影相隨，身正影正，身斜影斜，不差秋毫。人曰好
人命不長，禍害越千年。豈不知因果報應通三世。行惡者不見惡
報，。有餘昌乃前世積德有功。行善者不見善報，乃前世。有餘
殃孽園未盡。
世上行善之人、行惡之人皆不在多數。時善者、時惡者最為
普遍。人倫之常，善惡因果輪輪回回。有者報應在自身，有者留
給了子孫。欲知善惡因果何為，請看一則《善惡篇》。
二0一二年二月十一日未時立序西安
前清時代，神州大地有一處地方叫趙莊，莊上有一戶大戶叫
趙刻薄。趙刻薄擁有良田千頃，走進趙莊地界都刻上了趙刻薄
的臭名。
話說這趙刻薄，其實本名並不叫趙刻薄，但他的本名人們早
就遺忘了。趙刻薄斤斤計較，一毛不拔，獨霸一方，六親不認，財
大氣粗，仗勢欺人，為人處世心狠手辣，臭名昭著，真個地罄竹難
書。由此而來如何能得百姓認可，久而久之，倒是這趙刻薄給人
留下了深刻印象。
趙刻薄院內有姨太三人，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就是不給他
生兒子。趙刻薄不甘心就此斷子絕孫，年過五旬又娶了第四房
姨太。他破除門第觀念，去貧困家庭裏挑選了一位貌美如仙的
女子納為妾，別說，這一招還真靈，趙刻薄大膽的抉擇還真有了
兒子。這四姨太終於圓了他無嗣的夢，這才如願以償了。
趙刻薄有了兒子，大喜過望地從市井中請來了算命先生。
一向刻薄到家的他，一改舊習地大開酒宴，恭迎四嶺八鄉的人眾
誰都可以品嚐喜酒。算命先生一請到家，喜樂開懷的趙刻薄以
禮相待視為上賓。
這算命先生名叫王鐵嘴，號稱王神仙。自幼熟讀四書五經。
數次開科落榜之後，王神仙看破了紅塵，別出心裁地研究相學．
遊村走鄉替人看相、算命。久而久之，王神仙譽滿鄉裏。誰家裏
擇個日子，相個喜事，王神仙真像神明一樣，走到哪吃到哪，銀子
當然有人奉送。
王神仙來到趙刻薄家，吃香喝辣地酒醉飯飽之後，擺出那隨
身攜帶的文房四寶，神情嚴肅地推算開新生兒子的生辰八字。
王神仙將嬰兒八字認真地一排列，這一排列真讓他大吃一驚，’隋
不自禁地嚷開了：“不得了！這娃是文曲星降世，國家棟梁之才
也！”嚷聲過去，王神仙正兒八經地告訴趙刻薄。甲乙丙丁地一
通嘀咕，金木水火地又一番念叨之後說道：“貴公子非凡胎肉體，
乃上天所賜文曲星降世。”
趙刻薄活了大半輩子，還從來沒聽到奉承語言。今兒個王
神仙向他道喜，誇下海口新生嬰兒命貴如金。趙刻薄就像喝足
了蜜，甜得他不知所措，興奮至極之下，好不容易才穩定了心神．
又央求王神仙，給他那寶貝兒子起個好名。
王神仙一看擊中了趙刻薄的錢袋子，故作好人地慷慨說道：
“員外大人請先別急，貴公子大名山人早已給他起好了。隻不過
……”說到這裏，王神仙故作為難地沉吟片刻。
趙刻薄求字心切，直切主題地說：“先生放心，這個嘛自然有
賞。”轉身吩咐仆人：“快去！去大奶奶房中取一錠銀子來。”家人
聞聲轉身疾步而去，眨眼兒功夫又跑了回來。一大錠亮光光的大
元寶交給了趙刻薄。趙刻薄轉身雙手捧著銀子獻給王神仙道：
“不成敬意，請先生收下。”
王神仙雙眼皮樂成了縫，故作推辭了一下，這才收下銀子說
道：“貴公子命中注定棟梁之材，頭上有三位姐姐，乳名應為四
娃，大名棟梁。”
趙刻薄愛子心切，真是無法形容對兒子的金貴。趙氏門第就
這麼獨苗一根，晴天怕太陽曬著，雨天怕娃雨淋著。要風有風，要
雨得雨，隻差沒上天摘月亮去了。
趙刻薄識字不多，算計人卻心眼不少。一想到兒子長大了是
棟梁之材，棟梁之材也要經過三關、闖四關地開科考試。要想考
中狀元，沒文化怎麼行？趙棟梁剛開始牙牙學語，趙刻薄便不惜
重金聘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來家教學。
花開數朵，各表一枝。
趙刻薄有一位嫡親的胞妹，比他年小十多歲。趙刻薄是大媽
生的，胞妹是小媽生的。兩兄妹同天不同地，命運也大不相同。先
說這胞妹出嫁這一天，嫁妝就算定她一生的遺產繼承。舊社會裏
的女人是潑出門的水，祖宗的遺產是不能夠享有繼承權的。正是
這不合理的封建製度，衍生出來幾千年重男輕女的思想。
趙刻薄胞妹出嫁到陳家，舊社會女人出嫁之後，隨著丈夫的
姓也就變成陳趙氏了。
陳趙氏的丈夫陳員外，十裏八鄉也是名聲在外的人，人們不
是常說：“三窮、三富不到老。”意思明白，人這一生變化多端，三
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誰也料不定。
世事難料，變化莫測。
陳趙氏出嫁不到三年，就為陳家添了一丁。一大家子喜不自
禁，誰知道這高興過了頭，樂極生悲地倒了黴。原本家中添貴子
滿門皆幸，誰知這不幸遭遇接踵而至。嬰兒出生那一刻，天降大
雨雷鳴閃電。猛不丁“哢嚓”一聲驚天雷，奪走了陳員外的性命。
禍不單行地雷擊之處引燃了大火，一陣狂風刮來大火蔓延，瞬間
燒毀了整個莊園。
陳趙氏在家人的掩護下，抱著嬰兒衝出了火海。年邁高齡的
公婆雙雙燒死在火海裏。大火過去，莊園已經變為平地。陳趙氏
在鄉鄰的幫助下，重新在燒毀了的廢墟上建了三間草房，孤兒寡
母從此相依為命打熬著日月。好在這陳員外家擁有良田百畝，母
子倆將土地租賃了出去維持著生活。
趙刻薄得知胞妹家遭受天災人禍，嚇得他從來不敢上門看
望。趙刻薄惜財如命，害怕自己惹火上身。假裝不聞不問。
話說這陳趙氏所生之子，天降大禍毀滅了一家人，家裏人都
說這娃命大，從火海裏撿回了一條命，有人說這娃命硬不是好
事，一出生便讓家毀人亡能有好日子過嗎？一時間，人雲亦雲，說
三道四的鬧了個滿城風雨。
自古道：妖言惑眾，謠言殺人。陳趙氏對自己所生之子，同樣
地有著不好的看法。這娃早不生遲不生，一出生家毀人亡能不讓
人心有餘悸嗎？再加上人們風言風語的，這更讓她日日夜夜憂心
忡忡地痛苦不堪。更讓人想不通的是，陳趙氏胞兄的四姨太同在
一天．也生了一個男娃，命運偏偏就相差甚遠。人家的娃一出生
喜慶盈門，自己的娃為什麼一出生家毀人亡呢？
人常說：命中注定。陳趙氏說什麼也想不通，一父所生的兄
妹倆為什麼這命運天壤之別。人生命運，誰能說得清楚。人比人．
氣死人。陳趙氏自然是無力回天命運不濟。孩子是自己所生，新
生的嬰兒沒什麼過錯，有什麼罪孽老天你就懲罰我吧。陳趙氏每
每念及自己的不幸，除了以淚洗麵，再無別的辦法安慰自己了。
陳趙氏念叨著孩子不幸，時時怨著自己命運不好。家毀了．
人散了。轉念一想，不是還有兒子嗎？有了兒子，便有了種子，家
毀了重新建，人亡了重頭續，隻要陳家香火不絕，失去的從頭再
來，憑著自己一雙手，養大兒子，日子一定會重新好起來的。
陳趙氏從痛苦中走來，堅定信念要活下去。可憐的兒子一出
世未曾蒙上父親一麵，至今還沒有了兒子的名字。陳趙氏出生在
有錢人家，相夫益子，操家理務受過良好的教育。三字經、女兒經
熟讀熟記，知書識理之外，吟詩作畫無不知曉。一想到自己親生
兒子至今沒名字，他既然是陳家的根，我這當娘的就自己給兒子
命名。一想到陳家慘遭不幸，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想到
陳家重振家業，希望全在兒子身上，既然如此，就給娃取名振興
吧。
出世的嬰兒陳振興和趙棟梁，有道是：人有人不同，花有幾
樣紅。陳趙氏對自己的命運不得不信，命中注定她自己卻又是
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兒子和胞兄四姨太的兒子一同降生，兩個
都是母親所生，出生在同年同月同日，為什麼命運捉弄人，一個
命比金貴，一個慘遭不幸。
陳趙氏常聽人講：生死有定，富貴有命。為何同年同月同日
生人命運天壤之別，原本不信命運的陳趙氏，解不透人生真諦。
為了求證命運區別，等到孩子滿歲之後，她從市集上邀請神算子
王鐵嘴到家替娃測八字。
陳趙氏曾經聽說過，胞兄四姨太生娃測字是王鐵嘴，王神仙
能掐會算，一說一個準，她就留了個心眼，自己的娃也是同年同
月同日生人。我倒要認真聽聽，瞧你王神仙如何自圓其說。
王鐵嘴能說會道贏得了百姓信任，陳趙氏自然要對他視如
上賓，好酒好菜一番招待，王神仙吃飽喝足，這才正襟危坐，取出
來文房四寶要大顯神通了。
王神仙掐指計算，將出生孩子生辰八字認真地一排列。演算
完之後大驚失色，渾身冒出了一身冷汗。
好半天，王神仙眉頭緊蹙，麵色凝重，不停地搖頭歎息。但並
不說話。陳趙氏坐在一旁，靜心恭候著他。候了半天，隻見這王神
仙一聲不吭，她不由著急起來。
陳趙氏甚是不解，我請你來是替兒子測個八字，不是請你到
家來垂頭喪氣不言聲的。急著想知道兒子的命運如何，她急不可
奈地問出聲來：“先生啊，有啥話直說無妨，求先生到家，不就是
求個吉凶禍福嗎？”
王神仙手捋胡須，又沉吟片刻，唉地一聲說道：“不瞞陳家主
婦你說，你這公子生辰八字令人費解，說出來你可是要經得住擔
憂啊。”
陳趙氏求知心切，認真言道：“求先生實言相告。我請先生測
字的目的，就是想弄清楚事實的真相。”
王神仙聽陳趙氏心誠意切，既然如此就不必諱莫如深。他又
將八字演算一遍，認真地逐字逐句地告訴陳趙氏：“從公子卦象
來看，生年、生月乃至生日無比美好，陰陽結合，乃大富大貴之
象，殊不知敗在生不逢時，出生時刻命帶煞星。不但命如紙薄，難
逃多災多難。一生主事艱難，運程浮沉不定。好在這娃出生之日
有太陽星君照命，一生多有勾絞之星侵犯，每到關鍵時刻便有貴
人相助。從貴公子卦象來看，命硬克父，不宜早婚。聰明才智皆
有依賴性強，如果調教得當何愁前途無望？是鋼是鐵全憑鍛煉鑄
成，養子不教父母之過。髫年調教至關重要，玄妙之機自己創造。
恕我不能往下說了，鄙人這就告辭，謝過好酒好菜，卦象我就不
收禮了。”
陳趙氏見王神仙急著要走，站起身來對他言道：“先生請稍
等，我去廂房取禮金相贈。”
王神仙阻止道：“一語既出不收禮錢，請主人留步我這就告
辭。”說罷兩腳早巳邁出陳家屋門。
陳趙氏目睹著王神仙遠去，兩眼裏噙滿著的淚水一倏間全
掉下來了。不信命運的她這下不得不信。常聽人說八字先生收
禮有付度。八字生得好的要討個好封賞，八字生得不好的算命不
收禮金。陳趙氏回憶著王神仙慌忙離去不收禮金，不言而喻自己
兒子的命象極壞。
子不教，汝之過。陳趙氏幾番感歎之後，回憶王神仙講的吾
兒生辰不吉還有造化之機。這造化之機自然是教育培養問題了。
既然出現了一線生機可以扭轉命運，我何不如傾盡其力將孩子
培養出一個模樣兒來？
陳趙氏下決心要培養出一位好兒子，謹守堅信事在人為。鐵
棒尚能磨成針，不就是要功夫深嗎？下得功夫深，黃土變成金。關
鍵在於如何去教育孩子，培養兒子，如何培養孩子，這對於孤兒
寡母的陳趙氏來說確實麵臨著困難。
陳振興三歲那年，真個是多災多難，他家門前有一座水塘，
水塘裏長滿了蓮藕，三歲的陳振興和村裏的娃們在水塘邊玩，捉
迷藏、玩貓貓正玩得高興。倏然間雷鳴閃電天降大雨，瞬息變化
讓這一群天真無邪的兒童驚慌得四散逃命。陳振興年幼無知，慌
不擇路地掉進池塘裏了。
真個地——
命運不濟八字生，注定災難不了情；
幾經大難人不死，千錘百煉人上人。
上回書中言道，陳趙氏生了個兒子命大。一出世便帶來了天
災人禍。難道這是命，命中注定是一場災難。陳趙氏原本就不信
命，奇怪的是同父異母她的胞兄命運卻飛黃騰達。胞兄的四姨太
與她同一天生下了兒子，別人的兒子命比金貴，自己的兒子卻多
災多難。
人比人氣死人，不由得陳趙氏心生猜忌，不得不相信生死有
定、富貴有命了。她為了進一步證實自己的猜忌，為了證明那流
言蜚語她是白虎星、兒子則是掃帚星，請來了神算子王神仙，不
料王鐵嘴說出一番話來，讓她不寒而栗。
陳趙氏原本富家千金，從小便習文練字背誦詩文，女兒經、
三字經，增廣賢文，弟子規，凡是做人道理的經典文字讀了個通
透。她沒想過自己的命是白虎星，人言可畏呀！但後來的結果卻
讓她不得不屈辱認命了。
寡婦原本就不是好當的，何況還要含辛茹苦地清貧度日，照
料兒子，她發誓要將不幸兒子培養出一個模樣來。堅信著做人道
理，那三字經中的醒世名言從來她都沒有忘記。陳趙氏心如明
鏡，“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
貴以專。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
陳趙氏不敢說去比孟母教子，她有一份熱心腸不願陳家因
為她而絕子斷後，正是因為陳趙氏不願服輸這命運的安排，暗下
決心希望兒子重振家園。人一旦樹立下堅強的信念，明確了奮鬥
目標自然會去奮鬥不息。一場災難讓陳趙氏幾乎傾家蕩產，母子
倆全憑那祖業薄田佃租為生。陳振興從發音時開始，她便教兒子
念書識字。陳振興長到三歲之時，古典唐詩便能背誦一二，孩子
天資聰穎，接受能力強。正是這些才讓陳趙氏孤寂冷漠的心滋生
出了一絲溫暖。
這一天豔陽高照，天晴氣朗，吃過午飯之後，陳趙氏又把手
教習兒子背誦詩詞。村子裏的娃們，跑上家來邀三歲的振興外
邊玩。陳趙氏一見娃們對兒子特別友好，再說這相約一塊兒玩已
經不是第一次了。她二話沒說，讓兒子一塊出門去跟小朋友們玩
兒去了。
申牌時分已過，陳趙氏見兒子玩了一個時辰了，抬頭看天色
烏雲密布，她不由得著急起來，急匆匆地跑出家門尋找兒子。
她一路跑來，八月天公的臉說變就變，跑出家門不遠，嘩啦
啦的大雨傾盆如注。她在雨幕中邊跑邊喊：“兒子你在哪呀……”
隻見那雨幕中的小家夥們，呼爹叫娘地從她身邊跑回村裏了。四
下搜尋不見振興的身影，陳趙氏心裏發慌了，一著急便哭嚷著：
“兒子呀你在哪！媽媽找你來了……”
村子不遠處有一片草坪，草坪旁邊有一窪水池子，這是村裏
人為澆地儲存的水，或者洗衣服什麼的。一窪子池水裏長滿了蓮
藕，八月天正是采摘蓮子的好時機，池水不深，但也不淺，裏邊養
滿了各種鮮魚。
陳振興原本和小朋友們玩得挺高興，娃們中年齡大的，個頭
高的，總喜歡下到水池裏邊的邊緣兒去采摘蓮子一同享用。殊不
知天色驟變，突降大雨。這一群小家夥們，就像一群失散的鳥兒
各顧各地奪命逃離。陳振興慌不擇路，一不小心掉進水池裏邊
了。求生的欲望讓他在淺水區撲騰掙紮。殊不知年紀太小，又不
會遊泳，幾番掙紮下來，一口水嗆進嘴裏，啥事兒也不知道地浮
在水麵兒上了。
這當兒，也算是陳振興命不該絕，村子裏有一位窮秀才，從
外地回村正好從池水邊經過。一見誰家的娃掉進水裏邊去了，他
連鞋子也顧不及脫便跳進水裏邊，一雙手抱著陳振興爬上岸來。
陳振興嘴裏邊哇哇地吐出了一攤子池水，這當兒陳趙氏冒雨尋
到水池邊了。一見溺水的正是她兒子，陳趙氏“哇”地一聲大哭開
來，一把將渾身水淋淋的兒子緊緊地抱在懷中。聲嘶力竭地喊
道：“兒子啊你沒事吧！千萬別嚇著娘啊！”
窮秀才見陳趙氏哭得傷心，好言勸慰道：“陳家嫂子，孩子沒
事了趕快抱回家去吧。”
陳趙氏如夢初醒地直點著頭：“謝謝你他叔，請你去我家避
避雨吧。”
雨越下越大，雨滴讓人睜不開眼，窮秀才跳進水池中摘下兩
株荷葉，說了一聲好吧，就送母子倆回家。窮秀才雙手擎著荷葉，
替母子倆擋著雨滴，衝破雨幕來到陳趙氏的家。
一行三人衝進家門，窮秀才告訴陳趙氏去取出娃的衣服，換
掉身上的濕衣服，又讓她速去燒一碗薑湯讓娃服用之後，瞧著溺
水的陳振興恢複了狀態，陳趙氏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夏天，室外傾盆大雨，室內卻像熱蒸籠。熱氣升騰，讓人汗流
浹背。陳趙氏為了答謝救命恩人，下廚重新去衝了兩碗雞蛋花。
一碗是給窮秀才解渴的，一小碗是留給兒子的。
窮秀才瞧在眼裏，雙手接過熱情的獻茶：“好嫂子，留給你自
己喝吧。謝謝你了，我一點都不渴。”
陳趙氏心急了，她說：“放心喝吧，我自己留著一碗呢。兩隻
手端不了隻三碗啦！侍候兒子喝過之後自然我也是要喝的。”
窮秀才信以為真，樂嗬嗬地笑道：“真喝呀我可是不客氣
了。”其實他說不渴是假的，一碗撈糟水唏哩呼嚕地便下了肚。
窮秀才解渴之後，油然而生對陳趙氏產生了感激之情。倆人敘
話之間，漸漸地不顯得陌生了。原本就在一個村子裏的人，低頭
不見抬頭見。窮秀才一次見義勇為，陳趙氏將這一份恩情裝進了
心裏，自然對他有言之不盡的感激之情。
倆人閑談之中，對娃的問題展開了討論。
窮秀才不無感歎地問：“陳家嫂子，這娃三歲多了吧？你不打
算給他找一位先生教教他？”
陳趙氏憂傷地說：“想是想過，他叔啊，你也知道嫂子的家
底，何曾不想請一位先生教他學習，但我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啊！”
窮秀才想到這家的光景，心裏也不由人一陣傷感：“孩子不
可荒廢，應該送讀私塾。不過現在孩子還小，過兩三年之後我願
承擔啟蒙孩子。我見這娃五官端正，長大定有作為。家庭再苦再
窮，千萬不可荒廢了孩子的前途啊。”
陳趙氏聽窮秀才道這一番話來，心裏邊不勝感激地說道：
“先生若是肯收留吾兒，我這當娘的真要好好地謝謝你了。到那
時，先生誠心收留吾兒入讀私塾，哪怕我砸鍋賣鐵也不忘先生的
好處。”
窮秀才答道：“嫂子此言差矣，孩子他爹在世之時，曾給我不
少幫助。今兒我在這兒將話挑明，娃的學業交費由我全包。我隻
不過是舉手之勞，私塾之中多一位學子少一位學子無傷大雅。比
起孩子他爹生前對我的好來，我也隻不過回報一點心意罷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回頭敘述趙刻薄，前邊說過，他家良田千頃富得流油。同父
異母的妹子出嫁之後，慘遭家毀人亡而他卻視而不見。用心良
苦地不聞不聽，懼怕落難的妹子伸手向他要錢。從此與妹子形同
陌路互不往來。人們對他的為人也更加不齒了。
趙刻薄年過五旬又娶回四姨太，四姨太年輕、模樣兒俊，自
然深受他的寵愛。不知是趙刻薄命不該絕，還是四姨太本事大，
過門不出兩年就給趙家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
說奇怪，不奇怪，趙刻薄同父異母的妹妹也在同一天生了一
個兒子，這兩個孩子是表兄弟倆，不過趙家的孩子出生在白天．
陳家的孩子出生在夜裏。正是這一陰一陽的兩佬表，身世卻截然
不同。
趙刻薄的老年得子，其子出生那年月日時互不犯衝實屬難
得，天幹地支搭配得當不是偉才也是奇才。趙刻薄做夢都想不
到，老天爺賜給了他一位貴公子。他老謀深算，為了進一步證實
自己的兒子命比金貴，一而再、再而三地從外鄉請來多位名師替
他兒子測字，輪番地如出一轍的口徑一致喜得貴子。打那以後，
趙刻薄逢人便講他兒子是上天所賜，見人就誇老年得子將來兒
子是國家棟梁。
有錢能使鬼推磨，趙刻薄萬貫家財，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就
說那兒子滿歲，他又是大擺宴席，一是為愛子生日祝賀，二是從
中牟取禮金暴利。
趙家財大氣粗，沒有人不想巴結巴結。講到這裏，不由人想
到了一句名言：“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趙刻薄富甲
一方，一張邀請函送到你手中，美其名日屆時光臨，光臨這二字
分量不輕，受邀者總不可能兩個肩膀抬著一張嘴，獻禮的禮金分
量輕了有失臉麵。人可以窮，但臉麵不可以丟。哪怕你窮得叮當
響，砸鍋賣鐵也得送禮。
有錢人家的孩子，就像一塊寶。捂著怕化了，亮著怕飛了。趙
棟梁一出世，趙刻薄便給他請來三個保姆，白天黑夜輪流地照
看。再瞧那幼兒的穿戴，衣帽鞋褲品種齊全。夏天有夏天的，冬天
有冬天的。孩子一滿周歲，脖子上掛墜子、手腕上金鐲子，腳踝上
銀圈子。幼小的生命便穿金戴銀，一出世便享受著榮華富貴。還
有奶媽兩名，都是頭胎母乳，輪流著給趙棟梁哺乳。
趙棟梁年滿四歲，家教便請進了門來。教趙棟梁念書識字，
認真負責地對他啟蒙教育。趙刻薄生怕兒子孤獨，年滿六歲時便
給趙棟梁娶回家童養媳。童養媳同樣未成年，比小丈夫大一輪。
趙刻薄用心良苦，大一輪的媳婦才知道如何地疼她的丈夫。
趙棟梁十三歲了，十三歲的少年郎正處於青春萌芽期。他與
他的大媳婦朝夕相處，久而久之覺得玩味兒逐漸減少。稍有對大
媳婦不滿之處，不是張口辱罵便是拳腳相加。趙刻薄知子莫如
父，又一句話讓媒人給愛子選回家來小媳婦。小媳婦比趙棟梁小
一歲，也正值青春萌芽期，童貞無邪，這一對小夫妻果然氣味相
通，相處得甜甜蜜蜜。可憐的趙棟梁那一位大媳婦，二十歲的大
姑娘從此獨守孤燈伴夜明。
趙刻薄為了投其愛子所好，過了兩年，兒子十六歲生日大
慶．趙棟梁接受了他父親的寵愛，又迎娶了一位小嬌娘。十六歲
正值青春期，趙棟梁出生在富人家裏，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十六
歲便有了三房太太。
趙刻薄請回家來的教書先生，本來教了一輩子書，從他手裏
培養出來的學子有中舉的，有拔貢的，當官出仕的也不在少數。
趙刻薄文化不高，卻懂得名師出高徒的原理。不惜重金請回家來
的教書先生，老教翁一開始雄心壯誌，不遺餘力地鞠躬盡瘁。
趙棟梁一開始啟蒙聽說聽教，循規蹈矩的好孩子。再加上趙
棟梁天資聰穎，反應問題快，接受能力強。老師講過一遍，他便熟
讀熟記在心裏了。到了六歲那年，趙棟梁娶回了大媳婦．小小兒
郎便學習著男歡女愛的生活，學習成績一落千丈，一提說到上課
便打不起精神來。
老先生心知肚明，自己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原以為使盡平生
所學，晚年再培養出一名才子。誰知這富甲一方的家庭，並不重
視知識教育。根本就不把聖賢之書放在眼裏，老先生他除了心裏
自己著急之外，愛奠能助地隻好望洋興歎，替走向墮落的青年惋
惜。目睹那金錢腐蝕了青年人的鬥誌，感到痛心。
真個地——
金錢萬能別當真，揮霍無度傷自身：
不思進取度日月，坐吃山空悔莫及。
大比之年，朝廷開科取士。
天下學子，誰不是抱著一線希望，從四麵八方風塵仆仆地雲
集京城去應試。赴京趕考的芸芸學子之中，趙棟梁與陳振興姑表
兄弟二人一同結伴去京城應試。
俗話說：人有人不同，花有幾樣紅。
表兄弟倆一路走來，旅行的行裝大不一樣。趙棟梁騎著的是
高頭大馬，隨行書童也是快馬揚鞭。趙刻薄替他的兒子想得周
到，生怕他寶貝兒子有什麼閃失。除了隨身書童之外，高薪聘請
了兩名武林高手做保鏢。這一路上他風光占盡，春風得意好不威
風。
陳振興行頭鮮明對比大不一樣，陳趙氏為兒子進京趕考，拚
盡其力花光積蓄才聘請一位馬夫。馬夫一肩兩職，既是陳振興的
書童，兼著保鏢。倆人一路走來與趙棟梁同路，為了一個共同的
目標，一路上曉行夜宿地相安無事。
陳振興這些年，從幼年落水之後，為了答謝救命恩人，在生
母的建議下拜窮秀才為義父。
窮秀才可不是不學無術，大比之年曾經中過舉，厭倦了官場
險惡辭官不做，在自己的家鄉舉辦私塾宏揚文化。老天有意撮
合，讓他從水中救起了陳振興。溺水兒童幼年喪父，母子倆相依
為命生活辛苦，窮秀才同情之下，心甘情願地收下陳振興作義
子。
窮秀才心藏絕學，對一部易經自然是了解深透。當他承諾收
下陳振興為義子，並且要將陳振興培養成材，這一天，窮秀才心
血來潮，將義子生辰八字一排列，這一排列不打緊，從卦象上看
差點沒將窮秀才嚇掉牙。陳振興一出生命中帶克星，凶星臨位自
己也難逃九死一生。
窮秀才算過卦象之後，懷疑自己是不是推算錯了？不死心地
連番演算了五六遍，接著想到這娃一出生便沒了爹，突發大火家
產毀盡。一出生便犯衝如此看來半點不假。年滿三歲失足溺水這
又是一大劫難。不敢想象的窮秀才，隱隱作痛在心裏。難道這是
天意，命中注定萬劫不複生嗎？
命中注定，是何原因，窮秀才幾番捉摸不出一個明堂來。有
一點問題窮秀才能肯定，出生八字與人有什麼過錯。定像思維的
推理，難道就沒有差錯嗎？窮秀才想著自己已經對人家許下承
諾，認下陳振興為義子僅是一回事。答應傾盡所學，將義子培養
成材，常言道一言即出，駟馬難追。窮秀才拿定主意，這孩子我得
好好調教，用知識讓他脫離苦海。
陳振興五歲時，窮秀才便將他接去私塾念書。陳振興這孩子
八字不好，生性卻是聽說聽教。窮秀才講解一遍，陳振興便能熟
讀熟記在腦子裏。
陳振興首先是聽話，聽話的學生，沒一個老師不會用心地去
教的。陳振興還有最大的優點，沉默寡言喜歡讀書。不自作聰明
不懂裝懂，虛心向別人請教。
十年寒窗，窮秀才對義子視如親生。為了培養出一位有學問
的青年，窮秀才將一生精力全部用到陳振興身上了。陳趙氏對兒
子的衣食住行從來都是嚴加管束。母子倆生活貧困，做母親的除
了管兒子衣服遮體，肚子吃飽之外，從不允許陳振興有奢華的表
現。陳振興自己也清楚，母親活得不容易，家裏有一碗飯吃也來
之不易。
人們不是常說：家貧出孝子！陳振興除了聽說聽教之外，對
他唯一的母親從來都是言聽計從。母親讓他向西，他從來不敢出
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真對。陳振興人讀私塾之後，每天
早晚上學下學，他總是回到他媽身邊，盡量地與母親分擔著家務
活。
如今趕上大比之年，十年寒窗讓陳振興懷揣著夢想。遵從他
義父的授意，風塵仆仆地進京趕考。途中與趙棟梁正好結伴同
行，路上曉行夜宿倒也相處融洽。
這一日，一行人途經太行山區。奇跡般地山區正鬧旱災，地
裏不見禾苗，饑民沿途討要。那赤日千裏，四野荒涼。陳振興瞧
在眼裏，痛在心上。痛過之後暗自想道，我若有回天之力為災民
做一件事該多好啊！這一路上，陳振興自己就不富裕，但瞧見老
弱病殘的卻總是不忍心地留下一文錢。隨行的馬夫一次次地提
醒他：“出門在外，錢財至關重要，公子，別忘了進京路程遠著
呢。”陳振興聽後，也告誡自己不能再這樣了，但一旦遇上病危的
人，陳振興還是忍不住慈悲之心照樣留下幾文錢。
趙棟梁一路上走來，人形光彩躊躇滿誌，對眼前災荒饑民的
討要，他不但沒有憐憫之心，反而心生厭惡，罵罵咧咧地驅趕那
擋道的災民。罵災民是好逸惡勞之徒，罵災民不勞而獲，稍有不
順便揚鞭抽人，一副惡少派頭顯盡了威風。
一行人走出了太行山區，不久便馳騁在大平原上。大平原土
肥水美，天旱從地下抽水送溉，農作物雖說歉收也不至於鬧饑
荒。行行走走，走走行行。這一日，一行人來到通州城。通州城是
京畿之地，市井繁華商賈林立。通州城屬京城近郊，前往京城開
科考試的學子們，樂於歇腳休息數日然後進京趕考。
連日來的奔波，早已是人困馬乏，離科考還有時日，趙棟梁
與陳振興表兄弟倆，共同有意在此小住數日，待到養足精神然後
進京應試。
陳振興從住下之後，每日裏足不出戶。除了調理精力之外，
便是抓緊時間溫習功課。
趙棟梁就不一樣了，進店住宿的當天晚上，就帶著書童鑽進
了窯子。趙棟梁是何等樣人，小小年紀便妻妾成群怎能耐得住寂
寞。連日來一路上的折騰顛簸，早已按捺不住風花雪月之事。他
家家資萬貫，不愁吃不愁穿，才不會將開科取士放在心上。他進
京趕考，完全是他爹趙刻薄輕信兒子生辰八字好，日夜裏都渴望
著他趙家要出一員大官。大官可不是白得的，那要經過大比之
年開科取士，趙刻薄為了後代人榮宗耀祖，真是挖空心思，不惜
一切代價要讓他步履金階。
趙棟梁命就是好，一生下地便有人嗬護。吃的是山珍海味，
穿的是綾羅彩緞。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替
他去搞。生來金貴，但過度的寵愛讓他養成了一身惡習。從家去
京城科舉應試，離家還不到十天半月便按捺不住寂寞，一頭鑽進
那煙花柳巷什麼事也都忘記了。
趙棟梁吃喝玩樂到了第三天，可說是享受了個遍。這一天，
玩興正濃的他忽然想起了表弟陳振興來。心裏甚是不解，不知我
表弟吃錯了什麼藥，住店三天來不見他足跡離戶。不就是為那個
開科取士嗎？真不明白那有什麼重要，自己要不是受父親約束，
強行逼來進京應試，他才不關心科什麼舉呢。
趙棟梁對他表弟閉門不出，心生怪異地胡思亂想，真不明白
自己苦著是為什麼。放著好好的青春快樂不知道享受。過了這
村就沒這店了，這不是自找苦吃嗎，我一見到詩書就頭暈。
趙棟梁越想越來氣，吃過早飯之後，趙棟梁不由分說地將陳
振興一塊兒拽上，生拉硬拖地帶著他離開了客棧。
陳振興從住進客棧以來，每日裏足不出戶死讀詩書，今兒個
表兄拽住他出去遊玩，自己也隻好順水推舟地跟著出來了。表兄
弟倆人來到大街上，那個熱鬧就讓人眼花繚亂。陳振興有生以來
從沒有溜過大街，今兒個一見大街上繁華景色，簡直讓他驚呆
了。大街上，好玩的、好看的讓人目不暇接。好吃的、好喝的要有
應有，就怕你一時半會吃喝不過來。
趙棟梁帶著陳振興在人流中穿梭，來到城隍廟大街上，大街
兩旁擺滿了形形色色的擇字攤，相麵攤，五行八卦琳琅滿目。趙
棟梁一時興起，拉著陳振興來到一處卦攤前，走上前便嚷著：“神
算大仙，給我算算運氣如何？”
號稱神算大仙的江湖術士，瞧模樣六旬之人，童顏鶴發，精
神抖擻。讓人一瞧便會誤認為此人深藏玄奧，料事如神，不是江
湖泛泛之輩。神算大仙一昕客人找上門來，心花怒放地起身迎
座：“公子哥！你是相麵還是測字啊？”
趙棟梁一邊拉著陳振興坐下，一邊心情愉快地言道：“相麵
如何，測字又如何？幹脆一塊兒全用上吧。”
神算大仙嗬嗬一笑言道：“好哇此話正合吾意。貧道觀公子
麵相，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好一副達官貴人相。貧道如果猜得不
錯，貴公子一定是去京城開科的吧？憑公子這副長樣，瞧公子精
神飽滿，紅光滿麵，此去一定高中三甲榮歸故裏。”
趙棟梁哪聽得這一番話，這一番話就像服下了興奮劑，一瞬
間讓人飄飄如仙了。他得意忘形地又言道：“真如大仙所言，此番
高中之後一定厚謝。適才間大師言道，相麵、測字兩回事。在此有
勞大仙，不如替我再擇一番字行嗎？”
神算大仙心下甚喜，見機行事：“好哇聽公子的。不妨請您報
上生辰八字，老朽一定竭盡全力為公子擇出吉凶禍福。”趙棟梁
按照大師的要求，報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神算大仙將趙棟梁生
年、生月、生日、生時八個字按照天於地支一排列，再用五行相生
相克一對比，目瞪口呆地連番叫好，然後饒有興趣地讚歎起來：
“好八字！陰陽相合，五行相生，果然大富大貴吉數。此番公子進
京趕考，我敢保證貴公子連中三元。到時候，公子哥可別自食其
言啦！”
趙棟梁正在興頭上，喜不自禁地言道：“大師放心，學生真要
中舉，一定不忘前來厚謝。請問先生，我這兄弟一同進京，先生料
事如神，不妨有勞先生替我兄弟相麵如何？”
神算大仙一聽又有活幹了，眉開眼笑地說：“好哇！我得替這
位公子認真演算。”神算大師停下話來，一對炯炯有神的目光直
觀陳振興麵相，直言不諱地歎息道：“差也差也，你這位兄弟與貴
公子相比之下是聽甜話呢，還是聽老朽的直言相告啊？”
趙棟梁沒想到這神算大仙出此言語，一時半會竟不知如何
回答是好。陳振興一聽這相麵先生話中有話，自覺悲涼地一陣
過去，滿麵羞慚地說：“請大師直言為好，良藥苦口，對我自己大
有裨益。”
神算大仙一聽這小夥子不避嫌，內心裏產生了一些敬仰。歎
息一番之後，鄭重其事地說：“從公子哥頭麵骨骼解釋，縱觀前山
三十八骨，後山三十四骨條理混淆，排列不均。此乃錯綜複雜，難
免命運坎坷。細觀公子麵相，三停、三關、四隘、四瀆、五嶽、五星、
六府、六曜、四學堂、八學堂、八卦、九州排列錯落，相係紊亂。此
乃心神不寧，事無始終，難成大器之相。再觀公子麵相十二官，這
十二宮分別為：財帛宮、兄弟宮、田宅官、男女官、奴仆官、妻妾
宮、災厄宮、遷移官、官祿官、福德官、父母官，相理分析陪襯不
當。縱觀公子形之不足，神之有餘亦可有大器晚成之相。公子命
官相克，五行犯衝，少年克父、多災多難。迄今之計以善為本，行
善為根方可彌補不足之處。老朽言盡於此，望公子自慰深思，此
番相麵之事老朽不計酬勞。切記三省吾身，命中該有注定有，命
中沒有不強求。”
表兄弟倆這一次算卦，陰陰陽陽各一重天，趙棟梁麵相明
朗，八字優秀。生就了富貴命，從此更加張狂。自命不凡地目中
無人，更進一步對相麵學佩服得五體投地。算命先生每一句話他
都當作金玉良言，自信那“命中該有注定有”。滋長了他肆無忌憚
地為所欲為，導致他越陷越深不能自救。
陳振興這一次相命一說，說不痛苦那是假的。自己的命運如
何．用得著算命先生指點嗎？自己一出生爹便沒了，一場大火傾
家蕩產。母子倆相依為命生活艱難不說，未滿四歲就差那一口氣
溺水而亡。如今長大成人了，自己過的什麼日子，他表兄趙棟梁
就沒有經曆過。
人說：人比人氣死人。自己和表兄站在一塊，表兄道貌岸然，
自己形象猥瑣，天生五官便形成了天地之別，精神氣質也相差甚
遠。真個地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相形見絀的陳振興聽信了
算命先生一番話，心裏疑雲密布，懊悔不已，上什麼京，趕什麼
考，命中沒有莫強求。我這笨人從來就不知道知難而退。
陳振興一想到命運不濟，生不逢時，真想放棄開科考試。一
轉念想到母親，母親櫛風沐雨，勤儉度日，年複年地為兒子積攢
下進京路資多麼地不容易呀。自己的義父，又是自己的老師，十
年寒窗把著手教，無私的奉獻就是讓自己臨陣脫逃嗎？多麼可怕
的知難而退一走了之你能對得住誰呀？再過幾日便到考期了，明
兒個進京報到，既來之則安之，挑水到井邊這才是常理，不參加
印證又如何鍛煉自己呢。
真個地——
人與人比氣死人，好命壞命總有情；
山路水路有人走，大路小路一樣行。
人貴有自知之明，命相不好的陳振興經過測字先生這一說，
從此心裏邊便疑雲密布，試想有生以來，表兄就穿金戴銀，揮霍
無度，不就是家裏邊有錢嗎？自己家中光徒四壁，窮得叮當響難
道這真是命嗎？難道正如算命先生所說：“命中該有注定有嗎？”
為什麼，一樣的人身肉體卻是命運不一樣。為什麼，富的富
來窮的窮，難道真是人生八字注定的嗎？陳振興鬱悶在心，卻是
求不出問題解答。貧富差距，命運不同，這不是陳振興所能回答
的問題。陳振興麵臨最大的問題是已經向命運妥協，真想放棄這
大比之年，回家去過自己的貧困生活。
他麵臨痛苦的抉擇難以自拔，思想裏叉回到自己的命運上
來。自己的命生來不幸，一出生便不見了爹，一把大火家產損失
殆盡。再想到母親含辛茹苦地養大了自己多麼地不容易，還有義
父，又把著手讓自己念書，識字，熟讀詩書，千裏迢迢上京趕考，
是鐵是鋼就此一博，多難得的機會，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陳振興思索再三，勉勵自己振作起來，不為別的，最起碼證
明自己對得起母親和義父的期盼和培養。命是生就的無法改變，
人生旅途，生活的道路有自己抉擇的權利。
陳振興定下心來，選擇的路要走下去。大路小路總是人走的
路，山路水路人不跋涉如何識途。科考的日子近在眼前，調整心
態，穩定情緒，認認真真地迎接大考。
趙棟梁經八字先生一算，自恃八字命好，終日裏飄飄如仙。
錢有的是花，不花錢心裏難受。女人有的是玩，赴京趕考的事兒
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趙棟梁生活在有錢人家裏，一生下地就不知道貧窮是什麼
滋味，很小就像他爹逢人便講的，說什麼他是上天金童轉世，一
輩子享受著榮華富貴。說什麼長大後飛黃騰達，高官厚爵光宗耀
祖。今兒個算命先生同樣地如是地說，他的命像生就了大富大貴
是天意，天賜良機讓他高人一等，富甲天下此乃命中注定。
原本就不安分的趙棟梁，這一下更加忘乎其形地真不知道
自己是老幾了。洋洋得意地心裏邊想著，我命如此該有的都會
到來，終日裏沽沾自喜，行樂及時，早將科考之事撂到一邊兒去
人常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不勞而獲的事世間少有，有時
也有橫財，畢竟那事希望渺茫。
朝廷開科考試，學子薈萃京城，求學上進的有，應付了事的
有。大多數的學子誰不是懷抱希望，一展抱負前來大顯身手？誰
不是期盼著自己嶄露頭角連中三甲？進入考場，嚴陣以待的學子
認真去對待學識的檢驗。臨陣磨槍的完全是應付了事，倚仗著自
己榮華富貴借開科考試來裝裝門麵。
是金是石，那不是嘴上功夫。皇榜一貼便能瞧出真假虛偽。
張示皇榜這一天，大清早便有考生候著放榜，趙棟梁與表弟陳振
興．同樣是天不見明便候著放榜了。
張榜時辰到了，成千上萬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緊盯著皇榜。
此時此刻學子們的心情，沒_個不是將心提到嗓子眼了，世界上
再沒有別的東西比這皇榜讓人矚目。收魂攝魄般的皇榜，讓人心
跳．令人發狂，讓你哭笑不得，令你痛不欲生。
趙棟梁懷著必勝的把握，遐想著皇榜上有他的姓名，自己命
中如此，穩拿勝券，不是狀元也是榜眼。遐想終歸是遐想，皇榜是
不會相信命運的。真才實學，他趙棟梁連邊兒都沾不上。尋花問
柳，縱情享樂倒是行家裏手。趙棟梁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高度
集中地望酸了眼，一遍、兩遍、三遍地從頭至尾，從尾至前一字不
漏地目捉個遍。張王李江、周吳鄭王，百家姓氏上榜的不少，偏偏
就沒有個趙棟梁。
趙棟梁上不了皇榜，是不是主考官搞錯了？自己可是上界下
凡的金童才子，不上皇榜說得過去嗎？趙棟梁心驚膽戰，煞白了
臉兒差丁點兒沒暈倒在地。
陳振興的目光是遊離的，心情是複雜的，懷揣著名落孫山的
念頭，一是看皇榜湊熱鬧，二是寄予心中的不平。平心而論，陳
振興最清楚應試的答卷，自己努力了，將平生所學最精彩的文采
應對了。自己命運不好，注定是仕途無望，對一個福薄命淺的人，
欣賞別人的成功也可以告慰自己。
不抱任何希望的陳振興，卻又不願放棄一線希望。自己可是
認真答過了，或許老天大發慈悲對我網開一麵，付出了努力，或
多或少不會沒有回報的。正是這一線希望，讓他不願放棄遐想，
不甘心就此滅亡。
陳振興沒想到，失落了的心情回來了，不是力量，也不是拔
苗助長，皇榜上邊進士及第陳振興，意想不到的喜悅起死回生了
失落的心情。陳振興從失落中找到了自己，麵對著皇上的“陳振
興”，他淚水交流，自己哭給自己看，這心情別人是無法理解的。
趙棟梁獨個兒正垂頭喪氣，悶氣兒正不打一處出，絕望中說
什麼也弄不明白，他的表弟陳振興命中皇榜，相形見絀的趙棟梁
一股無名妒火燃燒著胸膛，恨不得將那皇榜撕個粉碎。但是，撕
毀皇榜他敢嗎？那可是株連九族之罪，他能有幾個腦袋瓜子，毀
皇榜隻是一個念頭，念頭生恨是自己落選，憤懣不平是陳振興榜
上有名。
趙棟梁正想甩頭離去，無意間看到陳振興淚流滿麵，忿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