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的他心生詫異地想：好你個陳振興，窮鬼也上榜，哭什麼哭？假
戲做給誰看？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窮小子上皇榜了。一肚子氣的趙
棟梁心生惱恨，無不譏諷地說：“哭啥呀好表弟，這下該你光彩
了。”
陳振興不是哭，他是興奮的直掉淚，想不到自己命相不好卻
榜上有名，福薄命淺一下子翻身過來，激動讓他止不住眼淚，掉
淚兒正是喜悅的表現。他高興得暈了頭，冷不防表兄放出話來嘲
諷他，讓他難以接受，但隻好裝聾作啞地啥事也像沒發生過。
趙棟梁心中正生著悶氣，無名的怒火又無法排泄，心裏詛咒
著主考官眼瞎了，是對是錯都分不清了。我趙棟梁乃金童轉世，
高中三甲應該是我。陳振興福薄命淺，說啥也輪不到他頭上呀！
一見表弟高興得掉淚，一肚子怨氣撒向他的頭上。殊不知這榆木
疙瘩在自己麵前裝聾作啞，走上前去一把手拽住陳振興嚷：“你
跟我走，找那算命的論理去！”
陳振興極不願意地說：“找他幹嘛呀？江湖術士的話你也當
真。”
趙棟梁堅持著，寸步不讓地說：“我讓你走你就得走，你怕誤
了你討封的機會，找那算命的論理之後就回來，從此你走你的陽
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陳振興被糾纏不過，倆人相處一月多來，趙棟梁是什麼脾氣
他心裏清楚，隻好點頭應允道：“好吧，我再陪表哥走一遭。”
倆人說走就走，從京城雇了一輛馬車，一袋煙功夫便到了通
州城。此時正值未時時分，街上人頭攢動，市集熱鬧喧天。來到
那天測字的攤前，號稱神算大仙的術士印象中想起了這二人。主
動熱情地招呼著：“二位貴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一邊看
坐。”
趙棟梁怒目圓睜，人還未落地便先聲奪人：“你這騙子大仙，
還記得相麵一說嗎？”，
神算大仙沉吟半晌，哦了一聲言道：“想起了。兩位公子曾經
找過老朽相麵，老朽要是記得不錯二位公子是開科應試而來。”
趙棟梁氣哼哼地回敬道：“看來你的記憶力不錯，既然你能
回憶我倆的情況，我想你對我倆的承諾一定不會忘的了？”
神算大仙思索良久，看來對這二人有什麼承諾一時半會還
真想不起來。想了想隻好笑著言道：“二位公子見諒，恕老朽經
曆事多一時無法回憶從前。二位公子若是坦誠相待，不妨直言
相告一二。”
趙棟梁恨怨難消，實話實說：“聽著啊，我對你講。你言道我
是金童轉世，此番應試獨占鼇頭，於是我便信以為真，原來你是
謊言騙財。”
神算大仙一聽這話，心裏大吃一驚，想我神算大仙從來就不
會看錯人，一聽對方指責自己，難免有失尷尬地笑言道：“公子別
急，症結不是出自在相上，待我重新勘察一遍再作結論。”
趙棟梁輕蔑地哼聲說道：“好哇你再仔細好好地勘察，今天
不得出症結在哪小心我砸了你這攤子。”
神算大仙明白這來者不善，心如明鏡地一笑置之。候著趙棟
梁發泄一通怨氣之後，不急不躁地微笑道：“貴公子先請息怒，我
已察出事情症結。貴公子落選不在相上，名落孫山事在人為。如
果貴公子有興趣，老朽願逐一向你陳述那因果報應一說，假如貴
公子認為老朽離題，任由您處置老朽絕無怨言。”
趙棟梁怨氣頭上，恨恨地說道：“好吧我聽你的，今天你要是
道不出個所以然，你這一關就沒法過。如果你說得在理，從此既
往不咎。”
神算大仙一對老眼炯炯有神，目不轉睛地審視一遍趙棟梁
麵相，驚歎一聲道：“完了完了，你這麵相出了問題。老朽曾經記
得，貴公子印堂飽滿如鏡，色澤鮮豔照人，實為天生福厚之人。再
加上貴公子五官配合得當，一身大富大貴，三十歲前便嶄露頭
角。再觀貴公子山根鼻柱挺而有勢，兩顴飽滿放光，近期便能功
名顯達。老朽曾經對您言過，此番開科取士，一定高中三元。”
說到這裏，神算大仙惋惜地長歎一聲繼續說：“今兒個貴公
子印堂出現了惡紋。亂紋深陷而印堂晦暗，此乃因暴疾而歿，縱
欲奢情所致。正是行為無法檢點，化吉為凶，功名無份。貴公子
麵相如今暗淡無光，注定前程無望，行事有始無終，自然不會有
成就的收獲了。如果貴公子認為老朽言而不實，我這裏出借一麵
銅鏡，請您仔細對照察明。”
神算大仙從挎包裏邊取出碗口大一麵銅鏡，雙手交與趙棟
梁自個兒對照。趙棟梁為了證實神算大仙目測所言，雙手捧著
銅鏡認真地尋找蛛絲馬跡。神算大仙抓緊時機，神情嚴肅地又侃
侃而談：“實不瞞公子所說，人之命運安泰，全憑印堂相理便可結
出答案。人之喜、怒、哀、憎、愛、惡、欲稱之為七情。人之耳、鼻、
喉、舌、目、意衍生稱之六欲，均會出現在印堂擴散。也可以說，人
之腦海．心情意會，經過印堂輸入輸出，印堂的表層便會出現色
彩的變化。印堂再現展示著大腦思維，精神生活各種細節，演化
出人身吉凶禍福的預示先兆。”
神算大仙故意將話停頓了片刻，暗中觀察著趙棟梁細微表
現。趙棟梁這會兒麵對著銅鏡出神，結合對照神算大仙所說，表
麵上不言不語，內心裏不難看出心悅誠服了。神算大仙看在眼
裏，喜在心上，擲地有聲地又繼續著下文：
“印堂相理之良竅，不但與父母遺傳有關，亦與三代人維係
遺傳。印堂開闊平坦者，象征著人之健康、智慧、先天性優於常
人，一生之成就也大於常人。相學上稱之為上上人，即大富大貴
之象也。
“印堂色澤的好壞，標誌著人行其事的成敗。如印堂飽滿潤
澤．不論求官求財，事事順利。倘若印堂氣色不佳，甚至會出現破
財、失態、意外凶險、疾病纏身。氣色又分黃、紅、紫、黑四種。黃為
破財、紅為凶災、紫為疾病、黑為失利。貴公於今兒個印堂發黑，
兆示著你到手的肥鴨也飛了。
“人之印堂為陽之道，與眉眼同為一體。凡觀人生貧富貴賤，
生性品德，生老病死，印堂就像一麵鏡子，對鏡尋找自己為何失
利，總結教訓以儆效尤。施善於人，積德於人，奮發圖強方可成就
大業。”
神算大仙口若懸河一番說詞，對鏡寫照的趙棟梁這會兒好
像在思索，又像在捉摸。他對神算大仙滔滔不絕的相麵推理，想
駁斥尋不出理由，想反擊找不出招數。自己的一貫品行讓人家一
語道破，心思沒用在讀書上哪來什麼成果，罷罷罷，算我趙棟梁
倒黴。不上榜又咋個？老子有得是錢，有錢照樣可以買官。話說
回來，做官又咋個，做官不就是為撈錢嗎？有了錢不就是玩女人
嗎？老子生活得樂似神仙，享福不盡鬼摸了腦袋趕什麼考。
趙棟梁自思己過，是否明白了做人這道理，人生世上，什麼
叫幸福，有錢一切都是幸福，有錢買來鬼挑擔，何愁買不回一員
官。做官的不自由，別看那做官的狐假虎威。出行鳴鑼開道，大
堂危襟打坐。他自由嗎？不！老子才是最自由的。想吃啥有啥，
想穿啥有啥，想玩女人呼之既來，想遊天下隨心所欲。再說這，千
裏迢迢，曉行夜宿，勞心費神地趕什麼考。要不是我那爹，不知哪
一根神經發燒，你他媽用八乘轎子相邀，老子再也不信這邪了。
人常說：以理服人，趙棟梁平素間驕橫霸道，這會兒讓神算
大仙給治得服服帖帖。人家講得有理，怨不得人家占相不準。自
己從不把讀書當一回事，落選是必然。趙棟梁解了心頭怨氣，思
想裏仍然不服氣，他陳振興何德何能春光讓他占盡？他正想質問
神算大仙：你不是說他陳振興福薄命淺嗎？為何他榜上有名了？
神算大仙大概看出了趙棟梁心思，不等他發起詰問，便又說
話了：“貴公子有所不知，生辰八字好，不如自己奮鬥好。八字原
本天注定，人為可以改變一切。你瞧瞧這位公子，今番的氣色不
比前番。麵帶紅光，紫氣東來，一定命中皇榜考上了三甲。我要是
不曾記錯，前番你倆同時卦相，我曾經說過，這位公子五官錯位，
原本平常命源。暗地裏這位公子力圖上進，發奮讀書。有誌者事
竟成。命運是可以改寫的。事在人為，誌在取向。”
有道是——
改寫命運憑努力，事在人為不稀奇：
種瓜得瓜有道理，種豆得豆必成立。
趙棟梁赴京趕考落選之後，從此心智昏迷，恨怨難消，醉生
夢死地迷戀酒色。趙棟梁這一落選，氣壞了爭強好勝的趙刻薄。
他年過六旬，哪裏經受得了這有損顏麵的事。平常日子裏，他向
人們誇下海口他兒子金童轉世，朝廷開科要做大官。
封建社會裏想做官，唯一的途徑是大比之年，天下芸芸學
子，朝廷開科取土方才有做官的機會。趙刻薄老來得子，一生的
希望全部寄托在趙棟梁身上。誰知這趙棟梁不爭氣，名落孫山讓
他丟盡了臉。趙刻薄哪裏知道，這正是他自己溺愛兒子釀下了苦
酒。隻知道管兒子吃好、喝好、玩好，沒從知識上去深下功夫，仗
著自己財大氣粗，實質上是害了兒子，到頭來也害了他自己。
俗話說得好，錢財丟得起，人這臉麵丟不起。趙刻薄何等樣
人，富甲一方有頭有臉的大富翁怎能丟得起這一張臉。
另外，人世間風雲突變，世事難料，一個鄉裏的窮家小子，趙
刻薄同父異母妹子的兒子，窮得叮當響卻中了進士做了官。人比
人，氣死人，趙刻薄兩相比較，不氣死他氣死誰？人上了年紀，事
不順心。教子無方自食惡果，一氣便病倒在床上，氣滯不通，捶胸
而亡撒手人寰。
父親死了，趙棟梁卻高興了。他放浪成性，早就盼著這一天
到來，父親一死，他就掌管了這萬貫家財。趙棟梁很早就尋思過，
當官不就是為錢彎腰嗎？老子我不彎腰錢也花不完，有了錢就能
像皇帝那樣荒淫無度；如今我有錢，也讓我享受一下皇帝的生活
究竟是什麼滋味。
三字經書中描繪這人，不是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
相遠。這話千真萬確，趙棟梁與他表弟陳振興，同樣從母親懷裏
一生下地都無邪念。隨著歲月年齡增長，生活方式不同，道路選
擇不同。生活習性，人性作為從此便分道揚鐮了。
趙棟梁掌管著萬貫家財，幻想著像皇帝那樣地去享受生活。
他先是招募一批武功高強的打手，作為莊園的侍衛。再從社會上
選拔能人術士，替他出謀劃策去攫取不義之財。接下來將左鄰右
舍的房屋強行購買，然後將莊園建造成三官六院，不幾年時間，
一座皇宮式的莊園修建成功，莊園裏妻妾成群，日夜裏笙歌燕
舞。
趙棟梁過著日揮萬金的享樂生活，想方設法地去榨取百姓
錢財。他的竅門很多，首先是高息放貸，接著是加重田租。還巧
借名目，為了維護地方社會安全，派出打手照丁征收保護費。
人變壞容易，變好最難，一旦染上了利欲熏心，殺人越貨，豪
強掠奪沒有做不出來的事情。
趙莊是一處大集鎮，趙刻薄在世時，強取巧奪便在集鎮上立
住了腳。從趙莊東頭數到西頭，他們家經營著數十間門麵出租。
單是這數十間門麵租金，就夠他趙棟梁任意揮霍。
趙莊南街，有一戶丁姓人家，世代經商，家庭底子殷實，商品
薄利多銷，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這丁姓大戶人家，有一位待字閥中的千金小姐，小名榮莉
花，大名丁茉莉。丁茉莉長到二八年紀，人如其名，美麗得像天
仙。丁茉莉不但模樣兒漂亮，心性聰明，吟詩作畫在趙莊家喻戶
曉。
趙棟梁對此早有耳聞，數次央媒上門提親都遭到回拒，對這
事一直懷恨在心。他的狗頭軍師叫唐八，這家夥念過幾天私塾，
正道上沒學上一點，歪門邪道倒是學來不少。他見主子為這丁茉
莉傷透了腦筋，主動獻媚地對趙棟梁說：“主公別為這事鬧心，這
事交給奴才去辦，一定會馬到成功。”
趙棟梁正愁得焦頭爛額，這話怎能聽得，迫不及待地追問
道：“真的呀！事情成功之後重重有賞，想著了什麼好辦法，你不
妨說出來讓我聽聽。”
唐八見主子樂了，高興地湊近前去。俯在趙棟梁耳邊一番耳
語，趙棟梁聽了不停地點頭稱是。唐八話一說完，趙棟梁滿心喜
悅地對唐八講道：“你真不愧是我的好軍師，這件事從速去辦，越
快越好，等我的大婚喜日，重獎你白銀千兩。唐軍師年齡也不小
了，你也該擁有一個自己的家了。”
唐八何許人，原本鄉地痞無賴。投靠趙棟梁之後，好點子沒
有一個，壞點子卻是不少，深得趙棟梁厚愛。不是唐八有什麼本
事，唐八有一位表親舅爺，就在這縣上任知縣。唐八之所以專橫
跋扈，全仗著他那表舅爺的權勢欺壓百姓。
趙棟梁擴建莊園之時，全憑這唐八上竄下壓讓左鄰右舍搬
遷遠離。今番趙棟梁為了一位才貌雙全的女子，日思夜想焦頭爛
額卻娶不進門。唐八認為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心生一條毒計，
果然博得趙棟梁的賞識，當麵許諾成功之後賞白銀千兩，我的個
乖乖，他唐八辛勤勞動一輩子，也掙不下這麼多錢。趙棟梁賞識
他唐八的能力，還讓他也成立一個家。看來這掙錢的不出力，出
力的不掙錢。憑本事吃飯，這話千真萬確。
第二天，唐八親自出馬，身上揣著趙棟梁給他辦事的銀票，
風塵仆仆地直奔縣衙而去。到了縣衙門口，守衛的誰不認識唐
八？認識他是縣太爺外甥，不用通報便進出。
知縣這會閑來無事，正在縣衙後花園陪著夫人賞花。唐八徑
自走上前去，遠遠地叫了一聲：“表舅爺！”知縣一昕聲音，知道是
唐八來了，每一次唐八來到財神也就來了。人們不是常講：無事
不登三寶殿嗎？唐八找他表舅爺，誰都知道這知縣親財不親人，
唐八找他辦事不上貢同樣難辦成事。
今番唐八找知縣，二人一照麵便心知肚明，知縣丟下夫人後
花園賞花，興高采烈地領著唐八鑽進了書房。人常說：瞎子見錢
眼開。睜著眼的知縣，心知肚明他表外甥又送錢來了。除了親切
接待之外，辦事效率也特別高。收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天經地
義之事，有錢好辦事，那也是雷劈不掉的。
知縣收下了趙棟梁辦事的一千兩銀票，當下讓唐八捎話：請
趙公子放下心，安心準備做喜酒。一千兩銀票，一位知縣十年也
積攢不下，怪不得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句話便到手一千兩銀子．
這一宗買賣誰都會願意去做。
知縣送走了唐八之後，馬上發下一張傳票，當天讓捕快去趙
莊交給丁員外，讓他明兒個到縣衙議事。
人若是有財或者有貌，便會傳揚鄉裏人人皆知。丁員外一家
也不例外。
趙棟梁仗著萬貫家財，不思進取行樂及時。金榜題名落選之
後，步入歧途要過那皇帝一樣的生活。修宮殿、築愛巢。誰家有美
女，想方設法娶回家門。數年間，荒淫無度的趙棟梁妻妾成群，整
日沉醉酒色之中，玩得個天昏地暗。
丁員外接收到知縣傳票，哪敢怠慢，第二天，天剛放明便駕
車起程，準時到達了縣衙。守門衙役通報之後，知縣親自到大門
外迎接丁員外。丁員外一見知縣親自出迎，慌忙上前跪拜。嘴裏
不停地尊稱：“山民見過知縣大人。”
知縣一改往日不可侵犯的官架子，走上前去用雙手扶著丁
員外說道：“不必多禮，隨去後堂敘話。”說罷，親自用手握著丁員
外的手，倆人相跟著來到後堂坐定。
丁員外走進後堂，心裏一直撲撲地跳。自己與知縣非親非
故，素無往來，如此以劄相待，他做夢都想不到，一時半會不知如
何接受。
丁員外更沒想到，知縣誆他來縣議事，竟然在後堂設下酒
宴。一進後堂知縣熱情地安排他人席，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丁員
外除了尷尬不安之外，完全不知如何應付。
知縣從一開始便注意觀察丁員外表情，一見丁員外受寵若
驚，誠惶誠恐的表情讓他竊喜在心裏。知縣心裏明白，事情已經
到了穩操勝券。他假裝著什麼也沒發現，對丁員外滿腔熱情地接
待之外，時不時地表露出對丁員外莫大關心。
知縣一番誠意請客，丁員外也隻好客隨主便，倆人坐定之
後，侍從斟酒上來，知縣把盞在手，道了一聲：“尊翁請飲酒。”丁
員外馬上站起身來，強打著精神應酬道：“大人請，山民應該先敬
大人一杯。”
知縣嗬嗬一笑：“此言差矣。尊翁來者是客，理應盡我地主之
誼，我先敬尊翁一杯。”
兩人把盞在手，又是一番客套話。三杯酒下肚，一直心神不
寧的丁員外不得不開口問道：“知縣大人，你請山民到此，山民感
激不盡。無功不受祿，山民想請示大人，用得著我的地方敬請言
明，哪怕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知縣未置可否，仍然不緊不慢地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我
邀尊翁到此沒別的意思，是想多結識幾位朋友。”
丁員外一聽知縣要與他交朋友，受寵若驚地醒不過神來。心
裏暗暗地叫苦：“老天爺！這玩笑開大了。我一介山民匹夫，豈敢
與縣太爺攀附？”他驚出來了一身冷汗，額頭上豆大的汗滴也沁
了出來。
知縣瞄在眼裏，喜在心裏，佯裝啥也沒看見，談笑風生地繼
續問道：“尊翁怎麼啦？不願交我這朋友麼？”丁員外一聽這話汗
冒得更厲害了，慌不擇句地諾諾連聲：“大人啊！山民怎敢妄加攀
附，大人若是不嫌棄，山民願在鞍前馬後隨時聽從大人差遣。”
知縣見好便收，放下這事不說，熱情地一邊請丁員外繼續喝
酒，一邊還為丁員外夾菜。丁員外幾番應酬下來，摸不透這縣太
爺有何用意，自己個卻又是不便言明為什麼。丁員外一邊膽戰心
驚，一邊又不得不強裝笑臉去應酬。
酒至半酣，知縣與丁員外倆人都有點微微醉意。各自心裏邊
都惦著事，借助酒興對開了話。
知縣試探著問：“尊翁啊，你認我這朋友嗎？”
丁員外心知肚明，這是縣太爺欲擒故縱。他有苦難訴，硬著
頭皮回道：“豈敢豈敢，大人抬舉我，我三生有幸啊。”
知縣話鋒一轉：“敢問尊翁，卑職若是猜測不錯，令愛早已二
八芳齡了是吧？”
丁員外不敢隱瞞，如實回答：“大人明見，小女不才至今待字
閣中。”
知縣抓住話柄，假裝不知地問：“是嗎？本官倒有愛憐之-0，
想與令愛做一次紅娘，不知尊翁意下如何啊？”
丁員外心裏好悔，明知裏麵有套卻叫苦不得，縣太爺話已挑
明，推搪不得。丁員外明知身臨陷阱，隻好睜著眼往裏邊跳了。他
不敢怠慢，苦臉扮著笑臉地回答：“承蒙大人賞識，山民感激不
盡，願聽大人栽培，我代小女謝過大人。”
知縣嗬嗬一笑，高興地說道：“我有一親戚外甥，也是富家子
弟，與尊翁門當戶對，我才產生這愛憐之心。咱倆話就定了，明兒
個就讓外甥將禮金送上尊翁家。早日促成良緣美配。順應民‘隋樂
業，這也是你我的一番心願啦。”
丁員外違拗不得，苦笑著點頭稱是，小心地問道：“敢問大
人，令甥何處人士？”
知縣正在興頭上，想不到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之事如此順
當。見丁員外問及他外甥狀況，不得不以實相告地說：“哦哦，你
瞧我這人，一高興便走題，實不相瞞親翁你講，這親戚你們一個
莊上，趙棟梁你聽說過吧？家財萬貫富甲一方，真是打著燈籠也
難尋找的富家子弟。令愛組成這樁婚姻，你我從此也親上加親，
彼此也有個照應，你說對吧？”
丁員外完全明白了這是鴻門宴，知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
知這是刀山火海，他敢違抗嗎？不敢，知縣主婚是抬舉他，暗裏卻
是在傷害他。傷害他又能咋樣？要他的性命也是小菜一碟。適才
間知縣話鋒一轉，與他稱兄道弟不說，還稱他倆是親翁。親翁就
表明這個事已經是鐵板掌釘了，這婚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沒有半點協商的餘地。
人們不是常講：“暗箭最傷人！”丁員外今幾個嚐到了滋味，
讓人叫苦不迭。請君入甕，由不得自己，束手無策的丁員外，啞巴
咽黃連有苦訴不出，還得苦臉伴笑臉，點頭稱是之外生怕得罪了
縣太爺。
丁員外怕縣太爺，百姓沒一個不怕的，雖然知縣官不大，但
是權勢大，山高皇帝遠，是一方的土皇帝。人家想巴結還愁沒門
路，如果拒絕那是活得不耐煩了。死了你一個不要緊，讓你九族
不得安生還不是知縣一句話。
丁員外權衡利弊，腳指拗不過大腿，順者昌，逆者亡，流血在
心，委曲求全。
有道是——
縣官不大權勢大，良民百姓誰不怕：
拂袖遮住一片天，抬腿一方土地塌。
趙棟梁身邊多是鼠竊狗盜之人，不但臭氣相通，同流合汙，
沒一個不是盡使壞的人，人們不是常講，跟著好人學好人．跟隨
巫師裝假神。
一群烏合之眾，遊手好閑，吃喝嫖賭無所不為。錢財從何處
來，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天下之大，百姓之多，老百姓便是這
一夥人類垃圾的衣食父母。百姓恨死了地痞無賴，卻又是敢怒而
不敢言。人常說惹不起，躲得起。盡量躲得遠遠的，萬一躲不過隻
好舍財消災，保住性命才是大事。
這一日，趙棟梁身邊有個叫曾七的。曾七原本是無賴，投靠
趙棟梁之後更是不知天高地厚，橫行鄉裏無所不作。這一天，曾
七侍候著趙棟梁飲酒。從篩酒、斟酒到敬酒，曾七一言一行都是
小心翼翼，仔仔細細地侍候著，一直侍候到趙棟梁喝高興了，打
著酒飽嗝，從身上掏出來一把碎銀賞給曾七說：”陝去，帶上它你
也去快活快活。”
曾七得了賞銀，當下便給趙棟梁叩了三個響頭，感激不盡地
告訴趙棟梁：“主人，小的有一事要向你稟報。”
趙棟梁借著酒興言道：“好啊，什麼事快快向我報來。”
曾七故作難受地說：“小的說出來，主子可要替小的作主。”
趙棟梁大義凜然地說：“你是我的兄弟，我不管你有誰能
管。”
曾七這才認真地說道：“不知主子你忘記沒有？上月我奉您
之命去北街征收陳員外家保護費。不知這陳員外何時聘請了四
位武林高手，一個個凶神惡煞，不讓交保護費不說，還將我等痛
打了一頓。”
趙棟梁恍然大悟地說：“兄弟這一說，真讓我把這件大事給
忘了。你今兒個要不提及這事，那真讓這老禿驢給欺負了。走！
集合弟兄們去，全部帶上家夥。”
曾七討好地說：“主人放心，我這就召集兄弟們去。”
說時慢那時快，半袋子煙的功夫，曾七便召集了二三十人。
一個個手裏提著打砸的家夥，整隊出發，浩浩蕩蕩地征討陳員外
家去了。一行人來到陳員外家門外，趙棟梁發狠地喝喊一聲：“往
裏衝，往死裏打。”
眾惡徒一聽趙棟梁發下死命令，像一群餓狼似的，呼聲震天
地衝進大門裏去了。先前提到那陳員外高薪聘請來的四大高手，
一見眾人撲進了門來，一個個拚搏精神，施展開一身功夫，拚死
地投入了群毆戰鬥。好一場血腥的廝殺，四名看家護院畢竟勢單
力薄。眾人圍毆，管你是武林高手，世外高人，怎經得住眾多的亡
命之徒棍棒齊下。不到一袋子煙功夫，四高手要不是頭破血流，
便是缺少了胳膊，躺倒在地上再也施展不了拳腳功夫。
趙棟梁一夥亡命之徒，同樣有頭破血流的，照樣有缺胳膊少
腿的。畢竟人多勢眾，當場將陳員外從屋子裏揪出來，一陣拳腳
將他打翻在地雙膝跪下，趙棟梁氣勢洶洶地走上前去，仍不解氣
地打了陳員外幾個耳光。一邊打還一邊厲聲喝罵：“我讓你不識
相，我讓你跟我鬥。”
陳員外口鼻流淌著血，早給這一群凶惡之徒揍得魂飛魄散，
不住地求饒：“饒了我吧，求求你了，我認輸了還不行嗎。”
趙棟梁仍不解氣，鼻子哼哼，蔑視地咆哮著：“想活命有那麼
容易嗎？我的弟兄讓你傷了，這筆賬怎麼算？這麼多弟兄大老遠
地來討公道，這誤工又怎麼算？”
陳員外為了活命，叩頭如搗蒜，連連告饒地哭著求饒：“饒了
我吧，弟兄們的一切費用由我負責。”
趙棟梁趾高氣揚地罵道：“好你個老雜毛，看在鄉親的份上，
今天暫且饒過你的命。話說回來，這麼多弟兄要養傷，要吃飯，先
給五千兩銀子，不夠花再向你要。”
陳員外懵懂之中一聽五千兩代價，渾身給嚇出了一通大汗。
不停聲地哀叫著：“趙莊主啊你就饒我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
了啊！”
趙棟梁心生厭惡，極不耐煩地喝了一聲：“給我打。”
陳員外早給打得遍體鱗傷，再打便要打死了。他的夫人及家
小一直給控製在現場，陳夫人目不忍睹悲劇再發生下去，挺身而
出高聲嚷道：“別打了，這錢我給。”
趙棟梁見好便收，吩咐手下留情。然後對陳夫人言道：“不是
我們找事，是你家老爺咎由自取。上個月打傷了我的弟兄，這一
筆醫藥費一塊兒算上。快取錢保命，一共六千兩，少半個子兒都
別怪我手下無情。”
陳夫人哭哭啼啼地說：“我給，我給。”說完慌慌張張地跑進
屋子裏去。半盞茶的功夫，她從家中取出來六千兩銀票。
趙棟梁接過銀票，辨別了真偽，喝叫一聲：“咱們走！”率先帶
領著手下得勝班師離開了陳家大院。趙棟梁一行回到自家莊園，
大擺筵席慶祝一番之後，留下一千兩銀票據為己有，五千兩按人
頭逐個地分發了下去。
回頭敘述陳員外家，陳員外憑借自己一時氣盛，不願交納不
合理費用。他不服氣的地方，是這不合理的費用不會有個頭，自
作聰明地聘請高手護院，自以為這下天下太平了，沒想到低估了
對手力量，不懂得因小失大。陳員外處世閱曆不深，不懂得不怕
死的就怕遇上那不要命的。
趙棟梁自立為王，身邊少不了敢死隊。這一群烏合之眾敢拿
生命做賭注，陳員外對著幹，你這不是雞蛋碰石頭自取滅亡嗎？
遍體鱗傷的陳員外，照理說應該吸取教訓了。但他卻不這麼認
為，朗朗乾坤還真個沒王法了！
陳夫人聽見陳員外固執己見，氣不打一處出地埋怨著：“還
不服輸啊！你想將這個家全毀了啊！古人日：小不忍則亂大謀。
趙棟梁是什麼人，縣太爺的外孫你惹得起呀。你不見那一群人
嗎？一個個凶神惡煞都是追命無常。六千兩，我的娘喲！一眨眼
就讓你毀了，人們常說惹不起躲得起，打往後，再不要意氣用事
了。”
放下陳員外家事不說，單說群毆這一天，趙棟梁聲勢浩大地
打群架，全鎮都轟動開了，成千上萬的圍觀群眾，目睹著血腥的
械鬥現場，沒一個不是心驚膽戰，沒一個敢站出去發表看法。
人們目睹完整個過程，有的回家後給嚇得一直心神不寧，有
的受了驚嚇飯吃不下，覺睡不著，睡著了也是做惡夢。
趙棟梁這一出戲給人們留下了恐怖印象，打這以後，誰要提
說起趙棟梁，誰就會脊背發涼，哆哆嗦嗦地不敢續話。趙棟梁由
不得人不害怕，人常說：好事不出門，壞事揚千裏。趙棟梁惹不起
已經家喻戶曉名揚天下。
趙莊鎮西頭，有一位富人叫任前，家有良田百畝，人們都稱
呼他任員外。任員外家土地肥美，得天獨厚地占據著大沼澤，蓄
水防天旱，水澇蓄洪水，正是這大沼澤天旱水澇年年確保地裏豐
收。
趙棟梁家的地產，正好與任員外家田地相毗鄰。趙棟梁幾次
托人欲購買任家這百畝寶地，一次次都遭受到任員外回拒。任員
外一家老小數十口人，全憑這寶地生存下來，失去了這塊寶地，
就會將這一家子逼上絕路。
趙棟梁相中了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得不到的東西，強取
強奪也要得到，趙家莊便是我趙棟梁的王國，除了皇帝老子再也
無人敢與我比試。
夏天到了．地裏金黃色一片。豐收在望，任員外一家子瞧在
眼裏，樂在心裏，人常說：人在家中坐，禍事天上落。任員外一家
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之中，誰也沒想到，災難向他們降臨了。
趙棟梁絞盡腦汁，覬覦已久的寶地到不了手，白日裏心神不
安，睡夢裏挖空心思，一段時間身心難寧，肥胖的身軀也消瘦了
一圈。他妻妾成群也難解心中苦悶。奴仆多多也難得有一位謀事
的主意使他滿意。
趙棟梁身邊還有一位謀士叫小諸葛，小諸葛心狠手辣，詭計
多端，損人害人不擇手段。小諸葛不是趙莊人，浪跡天涯，居無定
所。趙棟梁收留他是他見多識廣，挺會拍馬屁，深得趙棟梁信任
並委以重任，封他為頭號軍師。
小諸葛對趙棟梁忠心耿耿，首先是府第擴建，立下了汗馬功
勞，一係列強占民房，驅趕戶主所有策略都是他小諸葛精心製
作。趙棟梁能有今天的氣候，收集嘍羅也全是小諸葛一手促成。
壯大聲威，擴充實力沒有小諸葛精誠合作，他趙棟梁如何能雄踞
一方。
小諸葛鐵杆軍師的貢獻，趙棟梁瞧在眼裏，記在心裏，正是
他小諸葛貢獻有功，趙棟梁特別為他舉行了婚禮，將自己心愛的
一名歌妓送給了小諸葛。行過大禮之後，趙棟梁許以大假，準許
小諸葛回鄉省親半載，以表示他愛惜人才，重用“賢才”。
趙棟梁這會兒為了一塊土地焦心爛額，這才想起了詭計多
端的小諸葛來。他明白小諸葛回家還不到一個月，但他貪婪的
心越燒越旺，他所想要得到的東西，不到手決不會善罷甘休。趙
棟梁為了實現自己的貪婪，顧不上對小諸葛的親口承諾，連發三
次快馬，速派得力幹將去千裏之外迎請小諸葛回莊議事。
小諸葛這會兒正在家鄉炫富，舉辦酒宴招待父老鄉親。人們
不知道小諸葛在外邊做壞事，隻知道他這娃有本事。一回家便請
下工匠大興土木，為他老娘建新房。身邊帶著一位俊俏媳婦，聽
說是回家侍候他老娘的。鄉親們還知道，小諸葛在外邊發大財
了，自辦酒席宴請鄉親們白吃白喝，這一筆開銷就讓人們刮目相
看，讚歎不已，一個個跟著也沾了光。
毛三跳下馬背，氣喘籲籲地說：“小軍師你這地方好難找。”
邊說邊從身上取出一封信來，小諸葛撕開信封，抖出裏邊信紙。
不出所料，莊主來信：十萬火急，速回議事。毛三大老遠到來，小
諸葛急忙吩咐下去，讓廚娘為毛三設宴接風。
小諸葛吩咐剛畢，又一匹快馬馳來，他心生疑惑，定睛一看，
來人同樣是鐵杆兄弟蔣五。蔣五遠遠地看見了小諸葛，喜悅地‘晾
呼：“小軍師！終於找見你了。”
兩人見麵又是一番寒暄，蔣五同樣交給小諸葛一封信，信中
內容同樣是八個字：十萬火急，速回議事。小諸葛連收兩信，心下
狐疑地猜想，莊主一定有重大之事，不然一日放兩次快馬。
小諸葛還沒想完究竟什麼事，又是一陣馬蹄聲，飛奔來一匹
快馬，小諸葛心下吃驚：這是幹嘛呀！那不是申八嗎？莊主犯啥
急了，三道急電令他捉摸不透。
不出所料，申八同樣是快信快遞，信的內容同樣還是那八個
字。小諸葛一日接收三道急令，再也不敢稍作停留。他簡短地向
母親和妻子作了告別，特別對新婚媳婦講，家中的事情就交給她
了。備上快馬，飯也顧不上吃了，隨同遞信的三位哥們快馬揚鞭
而去。
小諸葛走了，留給了鄉鄰們又是一番議論。有人講：“你看，
這小子混得不錯，三匹快馬邀請回營。”有人說：“怪不得這麼有
錢，這小子一定有來頭，說不定當著大官呢。”也有人說：“就是
的．一回家便造新房，太太娶回家侍候老娘，就他老娘講，新房落
成之後還要配備丫環呢。”
嘴長在臉上，說什麼、道什麼各持己見。看法不同意思一樣，
這小子不是一般人。究竟什麼樣的人，誰都不會去往壞處想。壞
人臉上沒刻字，好人壞人混淆不清。
小諸葛處世圓滑，深得鄉鄰的賞識，這也是他會籠絡人心的
手段。小諸葛這一走，家裏的事就留給了他老娘和媳婦。不過小
諸葛知道，此番回來這麼一招待鄉鄰們，所有事都會幫著解決
的。
人常說：吃人家口軟，用人家的手短。
小諸葛一回到家就擺酒宴，送禮給鄉親們，無形之中便牢牢
地拴住了百姓一條心，大家都念著他的好。
小諸葛這一招真靈，他家中正在建新房，短少的是人手，他
這一走愁壞了他娘和新媳婦。但她們說啥也沒想到，鄉裏鄉親
的人們，自告奮勇地為她家建房出力，幫助她們一直將新房建造
落成。這就是吃點小虧撿了大便宜，小諸葛建房期間的小工沒花
一分錢。民心所向，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有道是——
摧眉折腰笑掛臉，笑裏藏刀看不見；
魚餌釣得大魚歸，上當受騙也情願。
小諸葛一日裏接收了莊主三道快令，上麵同一指令：十萬火
急，速回議事。他心裏明白，莊主苦於無奈，火燒燃眉之舉，由不
得他稍有遲緩，當天便隨同鐵歌們兒風塵仆仆地往回趕。
小諸葛一行星夜兼程，不日便回到了趙莊。趙棟梁望眼欲
穿，一見小諸葛到來，高興得雙手拽住小諸葛直嚷：“你總算回來
了，當哥的這眼都快望穿了！”
小諸葛隨趙棟梁進入議事廳，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主人，
有什麼吩咐你就下令吧。”
趙棟梁止不住憂慮地說：“你這一走，我就像丟了魂兒似的，
什麼事情都拿不準主意。弟兄們呢，少了你小諸葛就像一群無頭
的蒼蠅，這下好了，有了你在我身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了。”
小諸葛心裏無比地激動，明白了他在趙莊主心中的位置。感
激涕零地說：“主人言重了，小人做了我應該做的事。主人對小人
恩寵有加，肝腦塗地小人我也在所不惜。”
趙棟梁吩咐下人上茶，兩人一番品茶之後，趙棟梁說：“兄弟
你不知道，你走這些時日，當哥的遇上了煩心事。不知兄弟你忘
記沒有？鎮西頭任員外家有一片風水寶地。當哥的相上了，派人
說合沒有結果。給他的錢他不肯要，找他說事拒不見客。任員外
家有一位兒子在外做官，趙莊鎮隻有他敢與我叫板。”
小諸葛一聽這話心下明白，那鎮西頭任員外牛，在趙莊聲望
很高。正是他兒子在外地官場，聽說是按察司什麼的。一人當官，
雞犬升天，要不他怎麼能夠牛起來？任員外家風水寶地全趙莊無
人不知，天造地設不怕旱澇，肥沃的田地誰人見了不眼饞？上百
畝的土地年年確保豐收，這在趙莊還是頭一戶。怪不得莊主看上
了。
小諸葛權衡利弊，知道這件事是一道難題。難的是任員外家
是官宦人家，兒子當著大官不好惹。按察司這官大著呢，縣官見
了他都得哈著腰。惹不起躲得起，能躲嗎？趙莊主何等樣人，在趙
莊叱吒風雲怕過誰？小諸葛能理解莊主咽不下這口氣。這口氣確
實讓人無法下咽。
小諸葛搜腸刮肚地尋思捉摸，這件事確實難辦，但又不得不
辦。如何辦？這讓他傷透了腦筋。捉摸了好半天，真不愧是小諸
葛，終於想出了計謀。事情的因果、利害關係他不得不因勢利導，
逐一撥開內在糾結。
小諸葛開口說：“莊主，我有一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趙棟梁急於尋找出路，一見小諸葛欲言又止，忍不住著急地
問：“好兄弟，別藏著掖著，有什麼話請講好了。”
小諸葛又沉默了一會，麵色凝重地說：“任員外不可一世，全
憑他兒子勢力。所以他才沒把莊主放在眼裏。”
趙棟梁氣惱地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仗著他勢大我拿他沒
法，才傳快信讓你回來。”
小諸葛試探著說：“不如咱們放他一馬，但也不能輕饒了他。
莊主，我倒有個辦法，讓他得不償失。”
趙棟梁性急地恨不得馬上剁了任員外，急不可耐地問：“兄
弟，有啥好辦法你倒是快講呀！”
小諸葛鄭重地說道：“昔日諸葛亮火燒赤壁。咱們不妨一試，
讓他顆粒無收以解心頭之恨。”
趙棟梁眉眼一轉，喜形於色地說：“妙！實在是高！我怎麼想
不到這一招呢？聽你的，具體怎麼安排，就由你直接去指揮。”
小諸葛受莊主信任，他眨巴著三角眼說道：“主人如此信任
我，決不辜負主人厚望。對付任員外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少越
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不可張揚。”
轉眼到了五月天，正是農忙天。辛勤勞作的農民們，在五月
天裏收進播出這才有“農忙五月”之說。五月裏，遍地的小麥一片
金黃，開鐮在即，各家各戶進入了熱情洋溢的收麥準備。請短工
的、拾掇曬場的，打磨刀鐮，修檢馬車，到處呈現出緊張繁忙的新
氣象。
夏夜的風，吹送著絲絲涼意。每到夜半三更，涼風兒加劇，散
涼著大地上的暑熱。夏夜的風，多半是南來風。夜空明月高掛，
天幕繁星點點，猝然間，任員外家麥地頭起火了。火借風勢，風借
火威，一下子蔓延開來。熟透的稼禾哪見得火，刹那間便燒紅了
半邊天。大火將任員外家收成燒了個盡罄。
大火無情，不然不會稱之為災。劈哩叭啦的麥秸杆燃燒聲，
熊熊大火呼呼的火苗竄起比天高。四麵八方的人們從睡夢中醒
來，各自守衛著自己的土地。任員外家麥地裏火勢太猛，根本無
法接近，眼睜睜地大片的麥浪給大火吞沒了，變成了一把灰。
老天爺！任員外家哭聲一片，老的小的，沒一個不是淚流滿
麵。
一場大火，毀了任員外家一年的辛勤勞動。這讓人怎麼活
啊！任員外家哭喊了三天三夜，嗓子喊啞了，眼淚流幹了，天老爺
仍然沒有個公斷。
火災現場，知縣帶領著三班衙役勘察了三天，什麼證據也沒
搞出來。最後得出了結論，天火無情。這場官司就這麼了結，你
不信還不得不信。天災人禍找誰論證去，天火誰也防不著，誰家
著了該誰家倒黴。
這場災難，讓鄉親們無不為任員外家而感到痛心。
趙棟梁這下解氣了，從此以後，他對小諸葛更加刮目相看。
小諸葛計謀得逞，瞧著知縣帶著人馬現場勘察，心裏暗暗得
意：查你個鬼呀，我做得天衣無縫，你們就走走過場罷了。
不出小諸葛所料，知縣一班人馬，忙活了三天之後，這件事
就不了了之了。
趙棟梁消了心頭之恨，仍然念念不忘那一片寶地。這一天，
他又讓小諸葛前來議事，舊話重提這件事。小諸葛深知水之深
淺，好言相勸趙棟梁從此打消念頭。別看官場對這一件事表麵平
靜。他告訴趙棟梁說：“這件事再不能重提，東方不亮西方亮，好
地方多著呢，好事情也多著呢。如果我們緊盯著任員外，那就等
於暴露了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正在風口上，我們稍有
動靜便會給人留下把柄。
趙棟梁想想這話很對，接著幹這是自找麻煩。當下他對小諸
葛說：“這件事咱們先記著，聽你的。我總算明白了，不能操之過
急。”
作惡成性的趙棟梁，怎能心安理得地過日子。當下便對小諸
葛講：“這件事暫時放在一邊，看看有別的什麼事做做，弟兄們可
不能整天閑著啊。”
小諸葛這下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一聽趙莊主吩咐他要替
兄弟們找點活於，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獻計獻策道：“在下正有
一件棘手的事請主人裁決。”他說到這裏又沉吟了片刻，“莊主
還記得不，東街有一家糧莊，一直與我們開設的糧莊對著幹，弟
兄們早就看不順眼了。”
趙棟梁聽小諸葛這一說，恍然大悟地嗬了一聲說：“是的，這
是件大事，早就該解決了。至於怎麼處置，你就看著辦，給他們一
點顏色看看，不然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東街頭上，有一處錢記糧莊。錢記糧莊開設了多少年，還真
無從查考。糧莊主人姓錢，人稱錢員外。錢員外有四個兒子，一個
個都體型彪悍，習武弄棒個個有一身好武功。
錢記糧莊一向做生意講究公平，深得百姓信任。生意越做越
大，門麵越做越火。趙棟梁家同樣在東街經營著趙記糧莊。趙記
糧莊自從趙棟梁之父趙刻薄開設以來，生意還算過得去。但趙刻
薄死後，趙棟梁主持一切，將糧莊交給軍師小諸葛管理，由於趙
棟梁行事暴戾，惡名在外，從此生意便越來越蕭條了。一條街上
的錢記糧莊信譽在外，相反地生意越來越紅火了。
小諸葛受命要給錢記糧莊一點顏色看看，這件事在他看來
的確有點棘手。錢記糧莊向來奉公守法，與自己井水不犯河水。
尋釁找茬總得要有理由，這借機報複一事就讓他一直絞盡腦汁。
迄今莊主發下話來，處理這事由他全權代理，小諸葛深知，這事
火燒眉毛，但難辦又不得不辦。
小諸葛召集了一幫鐵哥們，商量來討論去，誰也沒有個好主
意。曾七這個亡命徒好打架、愛生事，他這時言道：“二當家的
……”曾七稱呼小諸葛二當家的，是認趙棟梁大當家順序排列
的。曾七又走近了幾步，在小諸葛耳邊嘀咕了一番，讓小諸葛眉
頭開鎖．臉露笑顏。嘴裏不停地晤唔應承著，腦袋也雞啄米似的
直點著。
曾七說完之後，小諸葛當下布置任務。要曾七去鄉下找兩位
老農，去錢記糧莊買袋裝大米，然後從中做下手腳讓倆位老農去
錢記糧莊鬧事，弟兄們趁機而上去攪渾水，將那錢記糧莊狠狠地
教訓一下。
曾七領下了任務，馬不停蹄地去鄉下找來兩位老農。小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