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婭關上門就說:老皮這個人真操蛋!
方序文一驚。
卓婭:你我成了老皮的棋子,咱們還蒙在鼓裏呢。你說老皮有多操蛋!
方序文搬了椅子,讓卓婭坐下來慢慢說。方序文坐在床上,卷著一支莫合煙。
卓婭:老皮派咱們來,就是為了撬開李花的嘴,拿到沈六合來見過李花的證據。
方序文:我也想到了。就是那天給李花照相,說到馬蓮草地上的痕跡,李花望了望那塊地方……
卓婭插嘴:你特意帶李花去那裏的?
方序文:不是,是李花引我去的。李花說農場啥地方都美著呢,不過她還是喜歡那片馬蓮草地。我覺得那片馬蓮草地的確很美,就跟上她走了。李花一直往那個地方走。開始我也沒覺出啥來,快到地方了,我知道李花已經看出我來農場的目的了……
卓婭:你是說,李花就是要告訴你,沈六合已經來過了?
方序文嗯了一聲。
卓婭:還不對。李花怎麼想是李花的問題,我現在是說老皮,他派咱們兩個下來,就是為撬開李花的嘴。他知道咱們能做到,而且不費力氣,自自然然。
方序文抽著煙沒說話,並且沒去望卓婭,而是望著另一處地方。卓婭知道方序文是在思考她的話。
卓婭:那咱們不是等於騙了李花嗎?
方序文:沒有騙,我們是真誠的。
卓婭:問題是結果。我們真誠地騙了她,和虛假地騙了她有什麼區別?
方序文:我不關心這些。我的終極目的就是保護李花,我離這個目標有距離。在達到目標的過程中,出現什麼情況我都不在乎。
卓婭驚詫地望著方序文。
方序文很平靜。
方序文把已經熄滅的煙頭放進了煙灰缸。
卓婭忽然有一種莫可名狀的失落感。
江季軍聽到要把李花弄回師部大院的消息,就去找老皮了。
江季軍:老皮,你就不能想些別的辦法嘛。多開動開動腦筋。你說說,這個人最早是我發現的……不不不,是那個意思,這個人最早是我介紹到政委家的,一下出了那麼大個事,我真是叫嚇壞了。
老皮一動不動,全身的神經仿佛都拉直了。他聽人講意見時往往是這種一動不動的姿態。他目光炯炯,那種嚴厲的目光,讓人覺得像站在電焊機前,對一下目光,那藍色的火光就把你的眼睛刺傷了,淚流不止。
哥哥和弟弟都有過這個經曆。當時李花見哥哥和弟弟淚流滿麵地進來,嚇壞了,不知出了什麼事。可是哥哥和弟弟都是滿麵的笑容,仿佛他們剛做了一件非常勇敢的事。李花望著哥哥和弟弟滿臉的笑容簡直糊塗了。
不過她還是從兩人的交談中知道,他們是因為看電焊的藍火苗刺傷了眼睛。李花趕緊用最笨拙的辦法為他們治療。李花讓這兩個豬東西躺在床上。李花當時的聲音很堅決。李花說,快,躺下!兩個豬東西沒見過李花這麼厲害的樣子,都趕緊躺在床上了。李花抹了自己的口水塗在兩個豬東西的眼睛上。
這時候卓蘭正好進來,看見李花把口水往哥哥和弟弟的臉上抹,嚇壞了。她想起一些老奶奶,把東西放在嘴裏,嚼爛了,再吐給懷抱中的孫兒。這是最不衛生的。師醫院專門講過這個問題,師直機關也專門出了黑板報講這個問題,方序文還被請去在黑板報上畫了圖,一種是老奶奶從嘴裏吐出食物哺孫兒,旁邊打了個紅叉,說明是不衛生的方法。一種是老奶奶拿了洋瓷調羹喂孫兒,旁邊打了對勾,說明是衛生的方法。
卓蘭趕緊叫了起來。卓蘭說,你幹啥呢,李花,幹啥呢!師裏黑板報你看了沒有,咋還去不掉農村的舊習慣,不衛生呢!哥哥和弟弟閉著眼睛都笑。李花氣得在他們每個的腦門上戳了一指頭。李花說,你了解情況不了解情況!幹啥呢,先不做調查研究,進來就亂發表意見。哥哥和弟弟大聲笑起來。
這時候,老皮的目光像兩團藍藍的電焊火苗閃耀著,但江季軍沒注意這些,他太為把李花弄回師部大院煩惱了。
江季軍:這件事都過去兩年了,大家都忘掉了,人再給弄回來,大家又一下想起來了,你說叫人緊張不緊張。
老皮:沈六合你真忘記了?
江季軍愣了一下。
老皮:他再搞出些啥事情你也不擔心嗎?
江季軍:我不清楚你的意思,我也想不出辦法,就是跑來跟你說一下,能不能找個別的什麼辦法,真的緊張得不行。這和沈六合不一樣。這裏麵還有個人情,你叫我們碰上麵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