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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在天將要黑下來的時候下起來的,雪很大,地很快就白了。
剛開始的時候還是一片喧鬧聲,大家都說著下雪了,雪真大呀。到下班的時候,人們急匆匆地趕回家之後,一下變得安靜起來。
雪悄無聲息地下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那麼密集地往下落著,讓你感到雪落得很急,又讓你覺得雪落得很緩慢。那麼大一片雪花呢,好像是讓空氣托著,張著翅膀降下來的,很緩慢。不是那種隻有重量,比如雨點、冰雹,是砸下來的,砸在地上都會發出響聲。
這麼大一片雪花落下來一點聲音也沒有。這就是飄吧。人們感覺雪花是慢慢飄下來的,就是感覺著雪花飄下來時很緩慢。
那麼一大片區域的雪花,很白的雪花,你仿佛能看見一片片雪花密集地往下落著,把黑夜都染白了。
也的確是的。黑夜襯著雪花,像一塊大花布,都是雪花印在上麵。黑夜隻是作為底色,仿佛在很遠處那麼透著漆黑的顏色。
老皮一直坐在辦公室裏沒動。電燈早已拉亮了,鋪蓋就放在屋裏的長椅子上。這是保衛科副科長老米搬進來的,他知道老皮要守在辦公室了。這時候是最緊張的時候,誰也不敢鬆懈。手槍就插在腰後,一有情況他就可以迅速行動。
老皮就打算這麼守下去,一直到雪停。守到雪停之後還沒有出事,才能鬆口氣。同時,他還做了一個重要的調整,不讓方序文去輪班了,讓方序文單獨行動。這包括方序文接到消息立即出動,或者,方序文發現情況自己出動,不用請示。
值班交給了小王和副科長老米,小王負責柵欄這一邊,老米負責後圍牆。另外兩邊的圍牆,交由保衛科的兩名幹事負責。
不是說這兩邊的圍牆不重要了,是老米和小王再照顧這兩麵圍牆,精力就分散了,也照顧不過來。老皮在下雪的前一天開了會,在會上,老皮一邊在小黑板上畫著圖,一邊說明每人負責的區域。
同時老皮強調,雪下了一夜,第二天繼續下,晚上雪的厚度、硬度,滑雪就沒問題了。所以說,從第二天晚上開始,就是敵人行動的時機了。
現在誰也不把李花當作一個文弱女子了,而是把她當作敵人,一個強悍的敵人。李花將和一個更凶惡、更狡猾的敵人沈六合會合,逃離邊境。也許,沈六合還帶著機密情報,他不會空手而歸。他潛伏了兩年,這兩年他不會什麼都不做。他是特務,一定會利用任何機會搜集情報,大家不能掉以輕心。
方序文已經準備好了,一旦發現情況,他就能立即踩動雪橇,背著步槍去抓捕沈六合。但是他沒有在外麵潛伏,而是各處巡查著,他不能肯定李花會從哪裏逃跑。甚至,李花會不會逃跑,還是個問題。他沒有再和老皮討論這個問題。他又生出這樣的想法,是因為卓婭說了李秀雲的看法,李花不會和沈六合走,因為李花和沈六合不是一樣的人。
但是這個命題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不能指導他們的監視。就算李花不會和沈六合走,那麼李花會不會和沈六合再見麵呢?或者說送行。
方序文在師部大院巡視,同時就在想這個問題。
第二天雪還是那麼大。
到天黑下班的時候,師部大院照例是喧鬧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安靜下來的時候,老皮一下驚住了。他忽然意識到李花很可能利用這個喧鬧的時刻逃跑。
老皮趕緊下樓,先去找方序文。屋裏隻有李秀雲。李秀雲在準備飯菜。李秀雲說方序文天快黑的時候就出去了,還沒回來呢。老皮推門出去了,老皮的表情很鎮靜。李秀雲沒有從老皮臉上看出什麼,老皮出去關上門,李秀雲又去準備飯菜。
老皮趕緊去找方序文,但是找不見方序文。老皮覺得事情不對了,跑著往果園趕去。
他是悄悄進到果園的。他看見小王和警通連的人都在靜靜地監視著李花的屋子。老皮知道他們沒發現任何問題。
跟著,老皮悄悄潛入果園。一進果園,老皮就從腰後拔出手槍,迅速接近李花的屋子。
老皮悄悄潛入果園,監視的人沒有發現,這讓老皮更焦慮了。他知道,如果沒有發現他,也一定不能發現李花。李花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隻能比他更機靈,行動更迅速。
老皮快速地接近李花的屋子。屋子依舊黑著燈。老皮到了屋子跟前,先注意到的是門沒鎖,門前也沒有腳印,門前沒有腳印說明李花已經走了一會兒了,落雪早蓋住了李花的腳印。老皮不再猶豫,輕輕推開屋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