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竇固隨軍出征。臨行前他仍然沒有見到竇林,據說竇林病倒了。竇固無法細想,時辰已到,隻得隨軍出發,此處無話。
離竇固出發時間不久,就見一人上書言到:“扶風班固,望都長班彪之子。因父去世歸家守喪,守喪期間竟私作國史,妄議國事,毀謗聖賢,實為大逆不道,還望陛下省察。”劉莊覽過奏章,即詔令廷尉率獄吏收捕班固,並盡取其家書。
時班固正於家中用膳,忽聽得門外傳來嘈雜敲門聲,門僮即刻前去開門。門方半開,便有許多曹椽提兵攜刀的闖將了進來。班家眾人連忙趕至中庭,就見其中一品階較高的曹椽上前作揖道:“孟堅先生,朝廷有旨,現須將您送入京兆獄內候審,還勞先生同我等走上一趟。”
原來這班固雖非大官人家,然素日裏脾性寬和,待人謙容,又從不倚才傲物,安陵閭閻間,上至富貴儒生下至青衣粗布,無不慕其名義,敬重其德,故此番班固雖因由獲罪,官府曹椽們倒也不敢造次。
閑話休提,先說班家諸人聽得曹椽之言,皆是一驚。想班固一向循規蹈矩,僭越之事半分也不曾做得,今日怎的就要被收捕了去?
故待曹椽話畢,就有一朱巾禇衣的男子從人群內走出,他向曹椽恭敬道:“曹椽大人,我兄長平日素來謹慎,閭裏巷口無人不識無人不曉,此次也不知他所犯何事,竟要被大人收監下去?”
諸曹吏扭頭看向這人,就見他烏發齊束,雙袖肅挽於臂。墨眉豪氣,斜飛雙鬢龍淵劍;朱唇義膽,浩然啟唇喚臨風。眼是東海夜明幻化,鼻乃昆侖高岡形作。雖是敗絮殘柳演皮相,卻為金玉珠翠雕心核。真是:扶風巷陌粗衣客,令史蘭台罷免歸。投筆從戎飛馬去,功名萬載付身回。
此人乃是班固的弟弟,班超。為人勤儉孝順,豪放不拘小節,最善《春秋公羊傳》。他雖身為儒生,平日裏為著養家,耕鋤抄書無一不做,想來竟無一點兒“君子遠庖廚”的陋習。
那曹椽素來心重這班家二子,於是也對班固回禮道:“不瞞班二先生,據詔書上說孟堅先生在為老都長守喪時,私自修撰了國史詆毀朝廷,聖上氣怒,遂命太守派了我等前來,要將先生送入京兆獄裏去。”
班超怒斥道:“荒唐!想我兄長忠心耿耿,平日裏在家所讀無非聖賢墳典,為著父親遺願,如今守靈期滿,仍居身於家隻為這能續寫先父未完之書,又怎會去做那欺國蔑祖的勾當!”
曹椽心以為然。但聖旨畢竟已經降下,自己又受了太守的命令,今日若不押著般固前去,自己反倒不好交差。於是他尷尬笑了笑,對班超道:“班二先生所言甚是。我等也覺得孟堅先生並非這等膽大妄為之人,隻太守嚴命我等即刻羈押了孟堅先生回去,倘或我等不從,那虎頭斬下的怕就是我等的性命,故還望班二先生心善,莫要為難我等才好。”
班超仍待上前理論,卻被班固製止了下來,:“我自認並無愧對國家之處,此次獲罪,怕是續寫先父遺著而為人誤會。所謂清者自清,即使下獄,待廷尉查明仍將還我公道,若我此刻不去,倒真將落人口實,成了不忠之人。”於是他轉頭對曹椽道:“曹椽大人,孟堅願同你等前去。”
曹椽一喜,覺得無須大動幹戈便可複命太守,於是高高興興的派人給班固帶了枷鎖,並讓眾椽吏將班固所寫之文搜了上來。
班超仍想勸說班固,卻聽得班固回身對他和身旁的少女道:“仲升,昭兒,在家好生奉養母親,我同曹椽大人去去便歸。”接著又對一旁的母親伏拜道:“母親,兒子此次隨曹椽大人赴京一趟,即日便歸,還願母親莫要擔心。”
班母心中憂慮,但為著能讓班固心安,仍是說道:“去吧,一路小心便是。我同超兒、昭兒在家中等你。”
班固點頭起身,遂帶著枷鎖同眾曹椽離開了。
班固走後不久,班家諸人依舊焦慮擔憂。班超來回踱步許久,突然捶手喊道:“不行。”然後回頭對眾人道:“京兆獄一向嚴苛,大哥平日裏除去念書著文並不通曉半點武功,身子嬌柔少力,倘或衙吏施刑得緊,還怕大哥受不住酷罰一時認了罪,方此時莫說是他,便是班家都難逃一死。為今之計,惟有麵聖闡明一切,方能救下大哥。”
班昭問道:“你要如何向聖上說明?我等既為大哥親屬,還怕聖上不信我等,到此時可如何是好?”
班超略微沉思道:“我自有說處。”說著,就回房內換了套外出的服裝,走進馬廄,牽出匹褐色駿馬,一麵牽至門口,一麵對班昭道:“小妹,母親年邁,你在家中替我和大哥好好照顧她,待我麵聖完畢得知大哥無事後,便會立刻趕將回來。”
班昭孝順道:“二哥莫要擔心,家中諸事我會一一照看,絕不讓它出絲毫差錯。還望二哥能早日救下大哥,讓我等重溫合家團圓。”
班超點點頭,隨即一個翻身上馬,“駕”的一聲甩打馬鞭,飛快的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