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啊,天晚了,快去睡吧。”佟嫂打發走女兒,是想跟白卿聊聊,今天又有人來鋪子裏跟她提了,還不就是為了這白丫頭的婚事。雖然也是個寡婦,可人長得水靈,就會有人不計較啊。
白卿拉過凳子,幫著佟嫂一起挑花瓣。
“……那個,今天早上——”
“這次又是誰?”白卿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這種情形可不是一次兩次了。
佟嫂歎笑,本來還想找個話引子,沒想到她到直截了當,“這次這個,我到覺得你真可以考慮一下,是得勝茶樓的邱大掌櫃,人也就四十剛出頭,發妻去了六七年了,至今也沒續弦,就一個人,上邊還沒公婆,錢呢,肯定是存了不少,說是你要同意,家裏專請個丫頭伺候你。”
白卿忍著笑意繼續挑花瓣,就是閉口不言。
佟嫂用肘子搗了搗她,“人也長得不錯,挺斯文的,少年時還當過官宦人家的先生呢,所以眼光高了去了,平常都是他挑人家的,你看怎麼樣?”
撲哧,白卿笑了出來,卻被佟嫂推了一把。
“你這丫頭,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你還想一輩子就這麼孤苦伶仃不成?再說,那邱掌櫃一點也不在乎你這新寡的身份,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多不容易啊。”
“他真當過先生?”白卿笑問。
“那還有假!”佟嫂說得堅定,這一片的有錢人她哪個不知道。
“既然當過先生,那他該記得他們那些夫子定下的禮義廉恥,怎麼這麼急著要娶新寡?起碼也要等到我守孝期過了再說吧?”
“……又不是什麼王族貴胄,普通百姓家,哪兒那麼多規矩,你倒是給我句話啊,邱掌櫃那邊可盯著我要準信呢。”她可是非常看好這個邱掌櫃,他可是這一片裏的大文人了,有錢又有學問,要不是因為這白丫頭,她這輩子都未必能跟那樣的人說上一句話。
王族貴胄……可不是嘛,她剛從那裏逃出來,沒想到又落進了普通百姓的普通煩惱裏,女人啊,真是——唉……
“等守孝期過了再說吧。”至少現在這種狀態她覺得很好,而且她還不想屈就生活。
佟嫂用力“唉”一聲,“等到人老珠黃,我看你還能這麼恣意不。”起身將花瓣放到晾曬的架子上,再拍拍袖子上粘著的花葉碎屑,“天晚了,我睡去了,明天一早還要到城南送貨去,你也早點睡。”
“我把胭脂放好就去。”
“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得,放著夫人不做,非要累死累活不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後悔都來不及了,有個男人給你遮風擋雨多好。”佟嫂歎息著睡覺去了。
巴掌大的作坊裏,重重疊疊地排了好多木架子,此刻隻剩下一盞油燈跟一個孤獨的女人,白卿起身,把胭脂整整齊齊地放進竹籃,一回臉,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就那麼看著……
還差兩個月就一年了,她堅信逃開他是對的,就像她堅信不喜歡他一樣,可眼睛裏似乎再也看不進其他男人,也許真的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吧,他對她的影響原來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少,真是個可惡的男人,隻不過在她的人生裏匆匆跑過,沒想到攪出了這麼多事。
推開窗扇,仰望滿天星辰……
是啊,佟嫂說得都對,她們隻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終還是要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也許等她人老珠黃那一天,等她的人生再沒什麼驚濤駭浪時,她會去將就一個像那個邱掌櫃的男人,生活嘛,你嫌棄它,擯棄它的同時,也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等著西平的消息吧,如果娉兒的歸宿完美了,她這輩子也就安心了,他說過,他是個守諾的人,希望真能如此。
天際邊,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
伴著這顆劃過的流星,京城又出了件大事,太後病卒——
太後是嶽鏘的支持者,她的病卒也就代表嶽鏘將要獨攬大權,沒有了老太後的正名,羽翼尚未豐滿的嶽鏘將會麵臨怎樣的考驗?
躍躍欲試的大小諸侯們又開始不安分了。
嶽東一片,東周最是不安分,被小小的漢北奪去了芽城,形同帶了綠帽子,早就窩著火氣,隻等找個借口討伐來了——
芽城作為漢北鐵礦的供應地,李伯仲花了多大代價才將其變成自己的囊中物,怎麼會隨便丟棄呢?
於是——
他要親自來坐鎮!等著東周人的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