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言於是稍微飛高,大膽去瞧。原來是個青衣人,黑帶木簪梳一個發髻,短衣寬褲,外罩一件半臂衫,袖口以布帶細繩纏緊,腳蹬黑色長靴,腰上隻掛一把橫刀,幹練得緊;再瞧他的麵孔,長眉鳳眼,高鼻薄唇,麵相略顯陰柔,卻是個實打實的男人。
“標準的鳳凰族男子麵相。”梅鳶說,“一般看到這種長得像女人的男人,都是鳳凰族的。如果打扮得跟朵花一樣,一般都是鳳凰山出來的;像這種怎麼簡單怎麼穿的,就是引渡司的。但不管是不是引渡人,鳳凰族的都比較傲氣,你最好不要和他們打交道。”
“梅鳶,你能說點好聽的不?”方才梅鳶說著的時候,此人就從城樓另一端逼近,如今正站在二人前皺著眉說道,“趕緊,回妖界,跟鳳凰山的老不死們說你的這一套去,保證不把你燒成木炭。”
“他們的火,比齊護軍差得遠呢。”梅鳶說完,隻是笑著聊天一樣打招呼,毫無方才在城下的勁頭,“陽關兄好久不見,陽疊姑娘還好嗎。”
“你回去,我們誰都好。”他們身後傳來女聲。梅言回頭看去,又見一個青衣人,和陽關的打扮一樣,隻是身段不高、身軀略顯窈窕,麵龐也是嬌小秀美。杏眼一彎,紅唇一挑,再樸素的打扮也掩不了那自然而來的風情。
“鳳凰族女性標準麵相之一。”梅鳶對梅言道,他將聲音壓低了些,“和天下人沒什麼分別,但你需看她們的氣質,鳳凰善歌舞,這種婀娜風情是與生俱來的。”
“哦哦。”梅言應著。梅鳶的話就像世界裏的一切,他根本看不到兩人已被陽關陽疊一前一後緊緊夾住。梅鳶也是如此,似乎完全沉浸入對鳳凰族的品頭論足之中。
“你們倆說完了嗎?”陽疊側頭,笑得很甜,“怎麼,今天都不帶逃的了?”
被打斷的梅鳶報以一笑:“沒啊。早準備好了。”
氣氛驟然緊張。梅鳶毫無征兆地倒下城牆。已受了多次驚嚇的梅言被玉鐲引著一同落下。有強烈的白光爆開。然而陽關陽疊幾乎是瞬間出手,將梅鳶拉住。梅鳶手一鬆,玉鐲落入白光中,而沒有實體的梅言也與其一同落入。
“哎呦,糟了,沒抓住。”梅鳶往底下瞥了一眼。梅言那張錯愕的臉正被逐漸減弱的刺眼白光吞沒。梅鳶也不顧引渡司二人的阻止,硬生生重新結印。那白光突然又旺盛起來,過了很久才熄滅。
梅鳶被拉上來後便被綁了雙手,佩劍也被收了去,跟塊石頭一樣,坐在斷壁殘垣上不肯動彈。陽關二人廢了很大勁才將其拽起來。
“你們倆真行,把一個新生的鬼族給丟沒了。”梅鳶哼哼著說。
“那還不是你幹的?你強行修改光遷所至之處,別以為我不知道。”陽關說,“走吧,梅鳶兄弟,看你如此無私為個小鬼拚力,我請你喝茶。”
“喝酒。”
“回妖界你愛怎麼喝怎麼喝,我這兒隻有茶。”陽關道,“酒鬼。”
梅鳶被他推搡著出了城。
此時天色已晚,不過停了一天的雨又開始淅淅瀝瀝地下了。三人走進城外的幽幽樹林,天未全黑,眼前時不時還能見到殘骸。這次不用躲人,梅鳶默默地繞開屍骸,挑著不算難走的路走著。原本與他並肩的陽關陽疊走在了後麵。
“下下下,我看下多少雨能把這血腥味兒和屍臭都洗幹淨。”陽關嫌惡地瞟了眼身後漸遠的殘破城池。
陽疊拍了拍陽關背在背後的手,對他一笑:“別氣。”
“嗯。”陽關反手握住陽疊的手。他出口氣,彎彎嘴角,仍不能真心笑出來,眼中卻帶了暖色。
梅鳶自然看不見這些,但聽到笑聲,還是能猜到些什麼的,不免有些不自在。看人家兩口子甜蜜,再想想自己相隔甚遠的妻子,他又有些懊惱。本來就不是能經常一起,如今又叫這破事兒纏上,真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