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雁宇見這沒讀過什麼書的村中婦人竟也十分有氣魄,登時便覺得自己有些思前想後,他麻利地開了藥,在等藥的功夫又開了二層閣樓讓張氏帶顧昕慈去休息則個:“這位嬸子,小顧當家吃了藥還要發發汗,這閣樓平時也是給病患準備的,裏麵被褥都幹淨,你們先將就一晚,也方便瞧病。”
張氏沒有馬上應下,她先上閣樓瞅了一眼,見裏麵左右各擺著兩張床,床與床之間還隔著簾子,被褥也倒幹淨,便做主定了下來。
整個過程裏,雲瑞隻在張氏招呼他把顧昕慈背上二樓的時候應了一聲,其餘再也沒一句廢話。
雲瑞母親重病在床,也多是請小姚大夫過去看診,要說這景梁的醫館裏誰家最好,便也隻一個姚金堂百年傳承。
這日子久了,姚雁宇自然跟雲瑞也算點頭之交,可他卻從不知道這雲瑞跟小顧當家關係這般要好,姚雁宇少時便跟著祖父父親治病救人,雖說心中好奇,但到底也沒有把這份心思擺在臉上,就連問都沒有詢問。
等顧昕慈乖乖吃了藥,張氏這才鬆了口氣,又疊聲謝了幾句雲瑞,隻說:“瑞哥,你母親一個人在家沒事吧?眼看昕娘今個是回不成了,你且先回去吧,嬸子在這裏陪著就成。”
張氏也是擔心雲瑞母親的身體,想著他平素為了照顧母親連正經一點的長工都不好找,又想到他同自己大兒子李江一般大小卻過得這樣辛苦,心裏更是有些疼惜。
因著顧昕慈躺在最裏麵的那張床上,雲瑞不好過去,隻靠坐在簾子這一邊的椅子上,低聲應道:“無妨,等顧家大姐醒了,我再回去報個平安。”
張氏一愣,好半天才說:“是嬸娘想的不周全哩,這一大早起可忙壞了,你先合會兒眼,等昕娘醒了嬸娘招呼你。”
“好。”雲瑞利索答應下來,隨即閉目凝神不再言語。
張氏也一直未曾講話,她隻守在顧昕慈身邊,細心幫她擦汗換額帕。
等到正午太陽高懸,閣樓裏也跟著暖和起來,張氏跑了一早起也有些困頓,她強撐著靠在床邊,半眯著眼睛時不時就驚醒起來瞅一眼顧昕慈。
姚金堂的位置很好,算是景梁的最繁華之處,正午時分來往行人漸少,但也車水馬龍聲音不斷,張氏被暖陽照得有些迷糊,外麵的聲音仿佛隔著朦朧的紗,悶悶地響不進她耳朵裏。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隻是下一刻,樓梯木板的吱嘎聲驚醒了半睡半醒的張氏,她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雲瑞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張氏醒了之後忙去看顧昕慈,見這丫頭還是睡得沉,臉上也出了許多汗,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老人都說風寒了隻要能發出汗來就是好的,張氏堅信這一點,心裏也更好受一些。
雲瑞上了樓,站在簾子外麵輕聲說:“嬸娘,我買了些吃食,你過來吃點吧。”
經雲瑞這麼一提醒,張氏才覺得自己腹中空空如也,早就餓過了勁。
“瑞哥有心了。”張氏說罷也不跟他客氣,兩個人直把雲瑞買的幾個火燒和包子都吃完才長舒口氣。
肚子裏有了食,正午過去之後閣樓裏也沒那麼暖和,張氏下午倒也沒犯困,一直有一句沒一句地跟雲瑞講著話,一直挨到顧昕慈終於醒了,兩個人才徹底鬆了口氣。
在等小姚大夫上來的功夫,顧昕慈都認真聽著張氏念叨,她知道父母的身體並不適合陪她來看病,但張氏能來卻令她分外感動。
雖說剛才張氏說得輕巧,但既然都把她送到姚金堂來,那想必當時她情況不大好了,這樣的情況下,張氏願意為了她擔這個責任,就算是血緣至親有些也做不到。
“嬸娘,謝謝你。”顧昕慈想到這裏,認真又跟張氏道了謝。
張氏見她人精神了,說話也利索,背過身去偷偷用帕子擦了擦眼淚:“你這孩子,不許再說這麼外道的話了。”
這一番交談下來,兩人隻覺彼此更親上幾分,真如親母女一般。
等雲瑞和小姚大夫上了二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小姚大夫腳下頓了頓,雲瑞也輕輕把手裏拎的熱粥放到桌上,他們不約而同,誰都沒有過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