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城門的時候才知道夜音早已下令封城。
這廝是真心想趕盡殺絕啊。
我記得涼說過,他帶來的人都被留在城外。見到這等陣勢,他們遲早會不顧一切地闖進來救主吧。
城門處聚集了一大堆賣完東西想出城的小販。守城的官兵正在蠻橫地驅散他們,央求聲斥罵聲久久不散。
我在人群中隱住身形,默不做聲地擠出了想要頑抗的隊伍,就近找了一家民宅投宿。
在好心宅主的家裏換了一身沒有血跡的衣物,再包紮好傷口已經是戌時。
還沒有就寢,就聽見外麵傳來猛烈的敲門聲。
宅子女主人焦急地衝進客房,對我說道,“妹子你先躲一下吧,有兩支賊軍攻了城門闖進來了。”
“兩支?”我有些意外地揉了一下眼睛。
“是啊,現在他們正和守城門的精兵打成一團呢。看這陣勢官爺馬上就要敗了,你還是跟著我們避一避吧,這裏不安全得很呐。”
我微笑著搖頭,“大姐,你不用擔心,他們不是壞人,也不是來打家劫舍的,他們隻是來找個人,不會傷害你們。”
大姐疑惑地看著我。
估計是把我當同夥了吧。
我無暇解釋,提了劍就向外奔去。
城門處果然有兩隊人馬正在合力與守兵血戰。
其實說“血戰”有些誇張了,其實是單向群毆啊。
在我還來不及眨一下眼的時候,最後一個官兵已經摔到了地上。
戰鬥結束了。
血液一路流到我的鞋底。
我後退了一步,發出了些輕微的響聲。
那兩堆人抬起頭來,看見了我。
都還是老熟人,一方是鍾時帶來的,另一方領頭的是段白羲。
段白羲?他不是在米隴國麼。
正在考慮要不要向那些一臉殺氣的男人打聲招呼時,段白羲已經走過來了。
“南南在哪。”他的語氣很陰沉,眼睛裏也布滿血絲。
南南被我放在函陽那裏,這樣說的話,段白羲會不會直接把我撕了?
我吞吞口水,“放心,他現在和涼在一塊呢。”
涼,原諒我再次將你拉出來做靶子吧。
“他居然放他出來。”白羲狠狠地說。
他以為南南是涼帶出來的。
我會蠢到去說實話麼……
倒是一旁的鍾時早在聽到涼的名字時就激動了,“阮小姐知道公子在哪嗎?”
我將涼現在的地址告訴他,他便握好劍,準備回到弟兄中間去。
走了兩步,他又突然轉過身,驚異地看著我,“你不一起嗎?”
“救人這種事情有你們就夠了,哪還需要我出馬啊。”我說。
鍾時無語地照著我給的方向走了,“我本來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們保護的……”
白羲自然也帶著千絕門的手下跟了上去。
守兵的外援還沒有來,我趁著這個機會,加快腳步出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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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停歇地走了一整個晚上,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線透過薄薄的雲層灑在地上時,我終於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
肚子已經餓得單薄如紙了,我坐在路邊攤子上,正打算點一碗餛飩時,卻發現自己身上一文錢也沒有帶。
在攤主的指引下,我拖著快要廢掉的腿去當鋪用自己的耳環換了一些現銀。
在等待餛飩被端上桌的那段時間裏,我手裏握著筷子,沉默地考慮著如今的去向問題。
涼的軍隊駐紮在奉幽國南部邊界以外,理應離這裏不遠,但是現在涼已經身受重傷,軍中沒有人是杜千秋的對手,就算能得到青軍的庇護,杜千秋也一定有辦法取我性命,說不準還會連累到其他人;殷雪隨那邊也是一樣,沒有殷雪隨在,我根本就沒辦法在杜千秋手裏活下來。
其實鍾疏和白羲也許可以與杜千秋打成平手,但這兩個一個不知所蹤,一個……連自己親弟弟都顧不上了,哪還有心力管我的死活。
紅顏薄命啊。
“客官,來了!”攤主吆喝一聲,熱騰騰的餛飩便出現在了我麵前的桌子上,嫋嫋升起的白霧將空氣熏得一片模糊。
吃飽喝足以後,我在小鎮裏又買了一匹馬,一些幹糧,以及必備的換洗衣服,離開小鎮重新上路i。
老死毒死被人殺死都可能是我,但是等死的話,絕對不會是我阮沫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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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嘩啦,地麵上又多了幾個碎瓷碗碟。
站在我麵前的眾人都已經麵露怒色。
客棧裏的夥計和其他客人都早已被嚇得躲在牆邊,我不動聲色地喝著茶,夾了一塊魚肉放在碗裏。
“你竟然敢……”剛才摔桌子的人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直指著我。
我用極慢的速度將口中的米嚼碎,又極其緩慢地將它吞下去,才不疾不徐地抬起頭,“不要一直跟我一個小女子計較了,大爺你難道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中了小女子的瀉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