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還沒有說話,我就忽然睜開眼睛,語氣尖銳地問道,“主帥呢?”
報訊的士兵臉上有一絲似真似假的悲切閃過。
我的心驟然被放進冷水裏,無限製地沉下去。
士兵終於開口,聲音裏帶著讓人忿恨的惋惜,“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縣宰等人以為離少爺真的是奉幽皇帝派去的援將,十分客氣地將他請進縣衙商談事情,我們則在城內暗中除去那些對我們沒有戒心的守兵。任務完成後,我們正打算去找離少爺報喜,縣衙卻忽然起了大火……”
我全身無力地再次倒在床上,眼睛仍舊睜著,卻像瞎了一樣,什麼也看不到。
周圍似乎在一瞬間內失去了所有聲音。
一雙手臂有力地將我的上半身扶起來,重重地塞進懷中。
我空洞的雙眼突然恢複了神采,從他的胳膊裏掙開來,我目光淩厲地抬起頭。
男子眼中還慣常帶著那抹有些妖媚的溫柔。
“是你殺了他的,對不對?”我的聲音簡直要變成刀子,恨不得將他的溫柔一點點剁碎。
“若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的語氣卻激動起來,“好好地怎麼會突然著火……,除了你,誰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低下頭來與我對視,依舊平靜,“沒錯,是我安排的。”
“你怎麼做得出——”
“為什麼做不出,西越的那群昏官死了,對西越的百姓和我都有好處。而離南不在了,你就安全很多,不是嗎?”
“我一直把南南當親弟弟。”
“你也說了隻是‘當他是’,我還是你貨真價實的哥哥,你怎麼能這樣不公平?”
“至少南南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
斜上方的那雙眼睛凝視了我許久,才緩緩將視線移開。
“若若,原諒我吧,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他淺笑著對我說,卻再也沒有看我。
我淡淡地別過頭。
那些他信誓旦旦說出來的的誓言,不到兩天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你應該明白,在生死中掙紮了太多次的人,本來就不會有太多的善心。“這一次,他的雙手扳住了我的肩膀,“而且我隻是為了你。”
我抬起手臂,將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去。
先是左麵,然後是右麵。
最後的束縛從我的衣服上被扯下來後,我再也沒事可做,隻有再次倒在床上,用枕頭狠狠蓋住自己的腦袋。
心裏一陣虛空,仿佛已經餓了許久。
這麼短的時間裏,已經有太多的生命從我的生命裏倉促地逝去。
花鏤,夜音,紅陰,南南……
這些在我生命裏或者濃墨重彩或者輕描淡寫的人,默不作聲地一個個離開了,而我卻還活在這裏,一個人無動於衷地活在這裏。
鼻端忽然猝不及防地被甜膩香味塞滿。
我記得這種香味。
我用力地咬住舌頭,希望能夠控製住自己,然而咬著咬著,連牙齒都沒有了力氣。
當自己的嘴唇終於溫順地覆在香氣發出的地方時,我恨不得殺了自己。
我討厭自己趴在他脖子上,低三下四的樣子。
他顯然也是一樣。當我拚命分開精力,用餘光看向他時,他的眼睛隻是呆滯地凝視著前麵,長久地閉著嘴唇。
最饑-渴的躁-動結束後,他照例喂我一粒藥丸。
等到自己終於平靜下來,我苦笑一聲,就要繼續躺下去。
胳膊卻被他一把拉住了
他的脖子上仍然在流血,然而他卻像絲毫感受不到一樣,對它全然不顧。
“這次……不想再對我說些什麼了嗎?”他看著我問。
我嘴角一牽,生硬的聲音從喉嚨裏緩緩拉出來,“謝謝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