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的親人裏有得過這種病的嗎?”
“親人都沒有過這種病史,隻有外祖父的一名妃子,當年是因為心疾而死的。”
“不可能!”我脫口叫出來。
瞬之安靜的眉眼像是被釘在了滿室的燭光上一樣,一點還沒動的跡象也沒有。隻剩下一張略微泛白的嘴唇,毫無感情地一張一合著,仿佛一隻幹涸的眼睛。
“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能。所以我費盡心思地找到了外祖父在權時在宮裏服侍的幾個老宮女,她們卻告訴我,當年那名妃子誕下皇子沒多久,母親就帶著同樣剛出生的孩子回皇宮省親。”
我的嘴唇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不要告訴我,你的母親離開時把兩個孩子抱錯了!”
瞬之沒有作出回答,隻是浮光掠影一般牽動了一下嘴唇,“那些嬤嬤還說,皇子出生時,胸口上帶著一個赤紅色的胎記。”
“你……你有嗎?”
瞬之默然地解下束腰的錦帶,將長衫從右麵緩緩揭開。
我所有的神情都在見到他的那一刹那轉為無力的空白。
那薄弱得似乎一受凍就能立刻變烏變紫的皮膚上,顏色耀目的圓形胎記蠻橫地佇立著,像一團生命旺盛的火苗,瘋狂地灼燒著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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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滿室的虛寂裏相對坐著,半晌都不發一語。
遲疑著抬抬嘴皮,我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冷靜得讓人驚異,“既然這樣,我們以後大概隻能當敵人了。”
“就因為這個嗎?”他重新穿好衣服,有些哀戚地皺了皺眉,“沫合,朋友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未免也太輕了。”
我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如果我真的不看重朋友,如今也不會被困在這裏。”
他低下頭,“我並不是有意要騙你。”
“恰好每個人在騙我的時候,都是身不由己。”我絲毫不為所動地說,“我實在是不懂,你們要□□的□□,要報仇的報仇,關我什麼事,為什麼總是要把我扯進來?”
他默默地看了我很久,卻一句話也不說。
終於再次開口時,他的臉上已經被疲憊占滿,“如果你不願意被牽連,我可以放了你。”
“那涼呢,你會怎麼處置?”
“當然是殺——”他的目光向涼投過去,話語說了一半卻停頓下來。
我也跟著向涼望去,隻見他琥珀色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
瞬之撤回視線,重新看向我,蒼白瘦弱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我也難以置信地向涼問道,“你,你怎麼沒事?”
涼並沒有看我,“當你去找我時,秋瑟就已經把你下了藥的酒換過了。”
我不由得微微苦笑,“我怎麼忘了,她是你的手下。”
“所以我勸過你,不要相信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涼這才懶懶地看了瞬之一眼,“包括你所謂的朋友。”
這次我沒有再反駁。
瞬之卻忽然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一張毫無血色的嘴,幾乎是在一瞬之間變得又青又紫。
“瞬之,你的病又犯了嗎?”我急忙問道。
瞬之點點頭,捂著胸口的手簡直有了灰飛煙滅的味道。
“我的藥……”他的聲音微弱得恍若根本沒有存在過。
我徒勞地掙了一下繩索,除了全身酸痛以外再也沒有了別的收獲。
“涼,快救他啊。”我氣急敗壞地嚷。
他的功夫早臻化境,這點束縛在他麵前根本不值一提的。
然而他隻是視而不見地坐在椅子上,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段千涼!”我不由得喊出了他的全部名字。
他雲淡風輕地看我一眼,又繼續低下頭去。
瞬之艱難地站起來,步履蹣跚地走到僅有幾步之遙的木桌前,動作僵硬地一掄胳膊,桌上的茶杯便應聲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