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的房間被安排在僻靜冷落的後門對麵,屋外遠遠地站著幾個侍衛。
見到我跑過來,他們一齊聚到我跟前,似乎是想向我行禮,但我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了他們。
推開門,甜膩無比的血腥味道立即纏上來。
迎麵映入眼睛的是離川的屍體。他的喉嚨被割破了一大條口子,烏黑的切口處,黑紅色的血液不斷湧出來,漫過脖頸,宛如叢生的樹根一般,緩緩地向西麵八方延伸。
南南則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我跨過離川的屍體,徑直來到床前。
南南的雙眼也緊緊閉著,兩行殷紅的血液不斷從眼眶中溢出來,沉定靜默地劃過臉頰,在他的皮膚上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我把他抱進懷裏,用袖口不住擦拭著他不斷流出來的血液。
“姐,是你來了嗎?”他沒有睜開眼睛,發出的聲音也像被人堵塞住了一樣,幽若而細微。
我的動作在一瞬之間仿佛被冰雪凍住。
“四姐,是你吧。”他仍然閉著雙眼。
“你都知道了?”我的聲音簡直像是從蒸籠裏飄出來的,虛無得叫人不敢相信。
“嗯。”他似乎連點頭都有些吃力了,“剛才我對離川施了瞳術,他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
“為什麼會想到去問他?”
南南的麵龐已經被血液印染成了一片模糊的大紅,我連忙又拿袖子幫他抹去。
“因為姐姐對我的忍耐實在太反常了。”
原來還是我的錯。如果我聰明一點,不讓一切都這麼明顯,南南不會這麼快就發現的。我抱緊南南,在心裏暗暗地想。
南南略微直起身子,臉朝著離川的方向,眼睛依舊在不住流血,“姐姐,我幫你報了仇……這樣的話,你還會不會怪我?”
“我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我將下巴貼在他的頭頂,用我平生最溫柔的語調說道,“不過,你的眼睛是怎麼一回事?”
南南沉默了一會,才發出一陣勉強的笑,“我把它們摘下來了。”
“為什麼?”我震驚地挪開身子,用兩隻手捧住他的臉。
“如果我沒有這雙眼睛,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我們曾經被這樣拋棄過。”南南低低地說。
我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在已經模糊了的視線裏,我看見了涼熟悉的臉。
近在咫尺,近在眼前。
“涼,幫幫我。”我笑容狼狽地開口。
又一滴淚水懸在眼眶上,涼的眼神在透明的隔膜裏變得含混不清。
他沒有開口。
也許是因為腰傷的緣故,離開我的支撐,涼又躺回了床上,卻仍舊皺著眉艱難地啟唇,“姐姐,不要為難陛下了,我的眼睛都已經成了這個樣子,怎麼可能還有得救。”
我趕緊搖頭,“涼,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涼蹲下、身子,伸手拂去我的淚水。
在我麵前漸漸清晰的是涼略微帶著笑意的臉。
他盯了我許久,才緩緩問道,“如果離南複明了,你會開心吧。”
我想也不想地點頭。
他的唇角勾起一絲淺淡入水的笑意,“好,我答應你。”
“聽見沒有,涼答應了。”我回頭看向南南,聲音激動得微微顫抖。
久久沒有聽到回應。
我胡亂抹去淚水,隻見南南一動不動地在床上躺著,似乎連呼吸都已經靜止。
涼在這個時候將我輕輕拉到了一邊。
“他不過是被疼痛刺激得昏過去了,不用擔心。”涼一麵說著,一麵用藥棉將南南雙眼四周的血液擦淨,又輕輕裹了一層雪白的紗布。
一切就緒後,涼回過頭,對我安慰性地笑笑,“讓我準備一下,明天就可以開始醫治了。”
“真的會沒事嗎?”我看著他。
“我還活著,他就沒事。”涼說。
他照例俯下臉,神情靜默地吻住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