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所有的生命仿佛都已經死去,隻有我一個人還在苟延殘喘著。
但隻要稍稍一回頭,便能夠看見,離自己不過幾步遠的地方,墨哈耶齊恐怖到讓我胸悶的臉。
拚盡全身力氣拐了個彎,進入一塊軍帳林立的營地裏,我終於再也跑不動,雙腿一軟,便重重跪在了地上。
墨哈耶齊緩緩走上來,溫柔地笑著抬起我的下巴,“還能再跑嗎?”
滑膩的液體順著我的嘴角一直斜著流進脖頸。
“你怎麼了?”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焦急。
“別碰我,有毒。”我睜開眼睛,聲音低啞地對他說。
“怎麼回事?”他收回手指,若有所思地俯視著我。
“殷雪隨曾經對我下過毒,隻要我做出劇烈動作,毒性就會擴散出來,極有可能連累到他人。”我又流出一行血。
“那麼接下來我是不是還該幫你去請殷雪隨?”
“如果你不想讓我死的話。”
剛剛得到自由的下巴再次被鋼鐵一般的手指箍緊。
“咬一下舌就想把我支開?”他笑著用唇角蹭了一下我的臉頰,“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還沒有愚蠢到那種地步。”
“如果你的不愚蠢隻是表現在趁人之危強人所難上麵的話,我的確無法不小看你。”我咬著牙毫不退讓地說。
“你就這樣討厭我?”他皺了一下眉毛。
“我隻喜歡強者。”
“你眼中的強者是誰?夏青午?西門左燼?殷雪隨?”他冷笑,“別忘了,他們現在都在挖空心思地拉攏我。”
“因為他們急著要讓你去做替死鬼。”喉嚨隻感到一股尖銳的疼痛,但我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知道示弱沒用,我眼睛裏的目光像鐵鉤一樣,在他身上刺著不放,“一旦你失去存在需要,他們隨時都可以吹燈拔蠟,讓你永不超生。這就是你的價值。”
他攫取著我下顎的手指發出骨節碎裂的聲音。
“就因為這樣,你就始終連正眼都不肯給我一個?”他的眼睛裏已經有怒意。
“我說過,我隻喜歡強者。”我忍著痛艱難地說。
“就因為我的力量不如他們,你就要這樣對我?”
“重要的是你沒有能讓我不這樣對你的原因。”
“怎樣才能改變你對我的成見?”
“如果你願意公平對我的話。”
“公平,就是放過你麼?”他的嘴角冷冷地翹起來,“你又想耍我。”
我的嗓子已經痛得再也發不出什麼清晰聲音。
臉一被他鬆開,便毫無力氣地垂了下去。
沉寂了許久,當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倒下時,耳邊傳來他情緒不明的話語。
“我答應你。”
我呆了一下,才仰起頭,茫然地看向他。
“給你半刻鍾的時間,你自己找一個地方藏好。如果我沒有找到你,那麼這次就算我輸,你馬上就可以回去。”他輕輕撫了一下我的頭,又繼續說道,“但如果你被發現,輸的人就是你,如果你再敢反抗的話,我會殺了你。”
我不假思索地點頭。
墨哈耶齊神情複雜地笑了笑,頎長的身影消失在空茫的夜色裏。
我用力平複住自己的呼吸,強迫兩條腿支撐著站了起來,沒有任何憑借地往前走。
腳步得過且過地挪移一段時間後,我才想到,墨哈耶齊一定能估出我的體力能堅持到什麼地方,從而毫不費力地捉住我。
於是我停下艱難跋涉的腿,等到腦中的暈眩稍好轉一些後,就開始順著來時的方向往回挪動。
為了避免留下腳印,我將移動方式改成了爬。
四肢在地上用力摩擦著,偶爾出現來不及躲閃的小石子,手心便被鋒利的石礫劃出血來。
再也無能為力的時候,我停下來,鑽進身旁的一個帳子。
橫在地上喘半天,我才微微抬起身子,小心揭開門幕的一角。
墨哈耶齊的腿進入我的眼中,我稍吃力地向上望了望,卻無論如何也看不見他的臉。
他在軍帳外滯留了一會,便利落地朝我一開始逃跑的方向追去。
身體再度躺回地上,還沒等到頭腦徹底清醒過來,一束光亮便驟然挑破夜色,衝向我的眼睛。
我眯起眼,朝著光線發出的地方看去。
隨意披散的青絲,溫潤如玉的臉。
“西門?”我不受控製地脫口而出。
但從脖子裏拖拽出來的聲音渾濁而脆弱,一離開嘴就變成了老婦人含糊的嗚咽。
西門左燼看著我幾乎嵌進地上的臉,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