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是。”他輕輕地搖了下頭,“父皇是我唯一一個親人了,我……沒辦法拒絕他。”
我又怔了半晌,才說出話來,“你更可怕。”
“的確如此。”他注視著正在跳躍的燭火,默然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沫合,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
一路上西門和我都沒怎麼說話,但耳朵並沒有因此而得到安靜。外麵的天沉重無比,像是蓋在頭頂的一樣,我們沒走幾步,就聽見身邊有悶雷在響。
“要下雨了。”西門望著暗沉的天空說,“明天大概不能動身,你還可以回帳篷再睡一覺。”
“你也是,晚上打擾你這麼久,你一定沒休息好。”
西門笑了一瞬,輕輕開口,“這些年我從來都沒有休息好過。”
“放棄對你父皇的執念,你也許會開心一點。”
“不會的。”西門雙眼微微垂下,默默地看著地上,“隻有在幫他斂聚權力的時候,我才會覺得世間還有能讓我不計代價為之犧牲的人,這看起來很可笑,但至少讓我心裏安定。”
我停住腳步,透過昏暗的夜色從後麵看著他的背影。
他突然轉過頭,溫和的聲音在風中響起,竟然是異常分明。
“沫合,知道陛下為什麼將我引為知己嗎?”
“不知道。”
“因為他和我是同一類人。”
我疑惑地搖頭,“我不懂。”
兩種聲音在我們之間飄來飄去,然而我始終看不到他的表情。
“也許你隻是在裝不懂。”
“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的不明白隻是源自你的沒興趣而已。”他靜靜地走向我,臉龐像散去了迷霧的森林一樣漸漸清晰,“為什麼不肯給他一個機會呢?”
我的雙眼漫無目的地遊散著,卻意外地看見不遠處孑然獨立的殷雪隨。
其實光線這麼暗,我本來不應該這麼快就辨認出他來。
但是他的白色長袍在夜色裏實在是太突兀,像一輪冷清的月亮,屹立在黑幕裏,卻絲毫不被夜色侵蝕,叫人似乎身不由己地想去頂禮膜拜。
我把他比作月亮還因為,月亮與我的距離,從始至終都是那樣遠。
我搖搖頭,又看向近在眼前的被天光染成暗藍的臉龐,“死掉的人沒有機會複活了,我也沒有機會失憶。一切都沒有機會。”
西門微微側過臉,向著殷雪隨的方向看過去,久久都沒有言語。
我順著他的目光向那邊看,才知道那個白色影子早已如鬼魂一般煙消雲散。
“虧你還習過武,連剛剛來人了都沒有發現。”我笑道。
“我這種三流高手,自然是不能像陛下一樣,連幾裏之外的落葉聲都聽個一清二楚。”西門略帶自嘲又略帶無奈的笑聲輕輕響起,“沫合,我現在才發現,功夫差真是一件好事。”
“或許人家武功絕頂的人並不羨慕。”
“但起碼少知道一點事情對人並沒有壞處。”
“不見得。”我皺了皺眉毛,輕輕笑著說。
“要不要試試?”
“嗯?”
“沫合,我和陛下其實早就約好,一旦我在他手中死去,他會將我的靈柩送回亞竺國。”
“如果他輸了呢?”
“如果他不幸敗在我的手下……,”西門看著我,嘴角浮出苦笑,“我必須全力保證你和夏青午的安全。”
我後退兩步,神情雜亂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