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青軍駐紮的營地比我想象中快得多。
身下的馬像是瘋了一樣,隻顧著拚了命地往前衝,遠遠見到營帳時,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讓它停下來。
我騎在馬上,望著遠處白石一樣聚集在地上的帳篷。
紅色的火把,來往巡視的士兵,在高大的帳篷麵前都顯得異常渺小。
然而兵器在寒夜裏泛出的冷光,隔得再遠都能感受得到。
我突然膽怯,調轉馬頭就想撤回去。
身後卻傳來男子既驚又喜的聲音。
沒有月光的夜色裏,我隻看見一個黑色的頎長身影。
那個人影漸漸走到我麵前,向我伸出一隻手來。
我剛跳下馬,人影便上前緊緊擁住我。
又是散著楠木香氣的,溫暖的懷抱。
我被溫熱的體溫勒得幾乎骨頭都酥掉。
“你想謀殺我啊。”我用力推拒著他的肩膀。
他立刻放開我,“阿——若若,我沒想到你大半夜的還過來找我。”
我奇怪地看著他,“你還大半夜地都跑來巡視呢。”
涼發出低沉的笑聲,“聽說你回來了,所以我每天都會在外麵走上一圈,說不定可以看到你啊。”
我緊攥著背後的披風,手心滲出溫淡的汗。
“你去了哪裏,這半年。”
我勉強微笑了一下,“涼,不要問這個了好不好?”
“沒問題,做點別的。”涼輕輕攏著我的肩膀,連馬都不顧,便帶著我向那片燈光裏走。
我們去到一座大的軍帳外麵,涼吩咐了一聲,侍衛便將酒端了上來。
涼將酒倒進琥珀杯裏,遞給我一盞。
我兩隻手握著酒杯,半天不動。
“不用再怕露出原形了。”涼的手指□□我的發絲裏,輕輕整理我的頭發,“再也沒有人敢反對你。”
我淺笑,“涼,你付出過很多吧。”
“跟我想做的比起來,我做的其實一點也不多。”他輕聲地說,“我想讓你無憂無慮,我想讓你變成萬人寵愛的公主,可是,這些最後都成了笑話。”
“沒有,”我連忙搖頭,“你已經做得很好。”
“如果真的好,就不會有你的出走了。”他仍然撫弄著我的頭發,溫柔地說,“但是若若,以後我都會慢慢改的。”
“以後……”我喃喃地重複著。
“怎麼了,你的表情怎麼這麼奇怪?”涼停止動作,湊過臉仔細地審視著我。
我慌忙搖頭。
涼看了我許久,才轉過身,背對著我。
我抖了一下衣袖,藥包從袖子裏掉入手心。
“我輸了,是吧。”涼的聲音響起來,像是被刮去魚鱗的魚一樣,聽起來柔軟光滑,卻傷痕累累。
“你在說什麼?”我竭力讓自己聲音保持著鎮靜。
“你這次來找我,不是為了我,對不對?”
我想起雪隨,想起他滿臉通紅麵帶懇求的樣子。
手中的藥包已被打開,細小的粉末攤在紙上,像一堆屍骨灰燼。
“我還以為,你不會為任何事情背叛我的。”涼又慢慢地說。
我的手輕顫著移到他的酒杯上去,微微一斜,藥粉便撒下去,紛紛跌入杯中的液體裏。
這麼多的藥……,涼一定會死。
而我的心也在手垂下的那個瞬間,開始一點一點地被掏空。
“對不起。”我毫無生機地說。
他漸漸轉過頭,對著我笑起來,“你還為我心裏難受,我就已經應該知足了。”
“那時應該的,你幫過我這麼多次。”我詞不達意地說。
涼木然地揚揚唇角,“聽起來真像一筆交易。”
我無法反駁。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送至唇邊。
我看在眼中,突然叫出聲來,“涼!”
他抬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