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涼站了片刻,相思便幽幽睜開了雙眼,淡無顏色的雙唇一彎,道:“你來了啊?”
相思雙臂撐在身側借了幾分力坐起,順帶理了理稍顯糟亂的長發。她迎麵看向阿涼,眸光雖不如之前那般幹淨透亮,但依舊是清潤平和,她道:“不用擔心,我隻是有點累。等到天明你和小哥帶我到城裏走走好不好,我還沒怎麼看過呢。”
“沒什麼好看的了,都在今晚被妖族毀了。別說你不知道,否則你怎會用靈祭這種方式將軒轅訣的力量借給辛玨?辛玨他不是被選中的,若強行將書頁轉渡到他體內,隻會讓他被吸幹所有術力,這難道不是你同意靈祭的初衷?”阿涼冷冷一揮袖,毫不客氣地揭穿。
相思沒有辯駁,隻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我在過去見過太多悲慘的故事,所以不想他再重複那些結局。他走到今天,除了是因為他自己的過往,也還因為他在夢境裏看過我經曆的……其實很多人類在我看來都是奇怪的,碰見自己根本打不過的敵人,他們不會像妖族那樣幹脆認輸,也不會像仙族約定他日再戰,而是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明知會頭破血流也不退縮。這種人我見過很多,辛玨他也是,我不知道怎麼說,又或許……我心裏是希望他能成功的。”
“你還要再自欺欺人?你以為你是想借他給更多的人以希望?別說笑了!若有更多的人去學辛玨,不顧他人死活地招惹疏君這樣的人物,他們隻會死得更快!還記得和祁川他們一起的淩雲穀女弟子黎念麼,就在你和辛玨施展靈祭時,她為了保護皇城為了給他多爭取點時間,不惜以生命作祭。而辛玨會在乎?相思,你猜不了他的心思,早在你因為他而化形時,就已經輸了。”阿涼道。
相思麵上的笑容褪去,卻不見悔意,她道:“阿涼你認為我錯了麼?可是,都已經走到現在了……你放心,我不會貪戀的。明晚也差不多是時候了,我會以最幹淨的狀態回到你體內,斷不會讓你有一絲被濁蝕的危險。”
“憑你現在這副身子能剝離?”阿涼冷聲輕嗤。
相思一愣,竟又有了笑容,她走到祭台邊上晃了晃阿涼的衣袖,道:“我有法子,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現在天也快亮了,你和小哥一道帶我出去好不好?好不好?”
阿涼冷著臉沒應,隻是卻牽住了相思的手扶她走下祭台。
不遠處,晏白筆直著身子等兩人靠近,幾不可見地揚起唇角。
東邊有日光穿過雲層傾灑而下,將繁華不再的帝都漸而照亮。還在皇城門口的宵樓和梵音停了手中的事仰麵看去,而已經開始清理街道的清嫵等人也都彎出笑容。
清越扶著清逍自一旁巷子拐出,清嫵一見便大聲道:“小師兄你怎麼把四師兄給帶出來了啊?他的傷都還沒好,這裏亂得很呢!”
“他偏要出來我也沒法子啊。”清越笑道,一雙眼卻不自覺向城門的方向飄去。
祁川更是一早便候在了城門口,待見到那身影緩緩穿過城門一步步走來時,終是忍不住泛出淚花。這身影不如以前挺拔,甚至還有點瘸,更近一點時麵上的血汙也都顯了出來,可到底還是他活生生的師兄。
辛玨在離祁川還有數十步的地方停下,雙手微顫地扶著長劍,勉力站定。他微微仰麵,閉眼感受打在麵上的陽光。
這一夜,終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