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樓蘭新娘2(1 / 3)

未翔欠了欠身,正要出去。傲文叫道:“你留下來,繼續做你的侍衛長。”未翔搖搖頭,道:“多謝王子美意。隻是我犯過大錯,不配再當侍衛長,我這就會離開王宮,回去家中陪伴祖父。未翔不能再侍奉王子,請王子多保重。”深深鞠了一躬,昂然出去,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傲文百般不願,還是不得不跨入夢娘房中,命侍衛留在門外。夢娘本坐下窗下發呆,一見王子獨自進來,立即換了一副麵容,笑道:“王子是來找我談婚事的麼?”

傲文冷冷道:“我來不是要跟你談婚事。我問你,芙蕖人在哪裏?”夢娘道:“芙蕖公主釋放瘟疫,禍害樓蘭,不是早被問天國王下令處死了麼?”

傲文道:“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多說這些廢話?直接說吧,你想要我怎麼做,才肯告訴我芙蕖的下落?”夢娘笑道:“當日我捉住王子,王子寧死也不肯向我屈服。若是你對我下跪,我說不定會回心轉意。”

傲文沉默片刻,當真單膝跪下,道:“這下你滿意了麼?”夢娘道:“哪有下跪求人還這般凶巴巴的?我可是一點也不滿意。”

傲文勉強忍氣吞聲,低聲道:“請你告訴我,芙蕖到底怎麼樣了?”夢娘道:“芙蕖公主用瘟疫殺了我那麼多手下,還險些殺死我,可她偏偏生得如此花容月貌,我手下人舍不得殺她,隻能帶她去個好去處了,那地方王子原也去過的。”

傲文驚道:“你派人帶她去了馬鬃山?”夢娘笑道:“不錯,我特別交代手下,要在馬鬃山給公主找個長相英俊的馬賊嫁了,最好是樣貌跟王子差不多的。”傲文憤而起身,上前抓住她胸口衣襟,怒道:“你以為你能穿上神物我就不敢對付你麼?我這就派兵……”

忽聽得有人敲了敲門,有侍衛叫道:“王子殿下,甘奇人在外麵,有要事求見。”傲文恨恨放開夢娘,道:“我回頭再來找你算這筆賬。”

出來院中,果見侍衛領著甘奇及兩名仆從站在樹下。侍衛稟告道:“他們幾個說有急事,事關殿下的外公,一定要立即見到殿下,我隻好領他們來這裏。”

傲文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森然道:“甘奇,你殺死我兩名心腹侍衛,還偽造書信,誣陷我和泉川將軍謀反,你明知道官署正在追捕你,居然還有膽到王宮裏來。”甘奇道:“王子,甘奇所作所為都是奉桑紫夫人之命行事,殿下要打要殺,甘奇絕不敢反抗。不過要先說阿胡主人的事,這裏有一封主人的信,是主人親筆寫給王子的。這兩位都是主人的心腹仆從。”

阿胡病重,之前甚至未能趕來樓蘭參加兩個女兒的葬禮。傲文一向仰慕外公的天馬行空的生活,雖然身世揭開,並無血緣關係,但他畢竟一直被阿胡當作親外孫對待,感情極深,當即拆開書信。那信在陽光下一照,竟立即著火燃燒了起來,傲文的雙手更是一點點變成了紫黑色。

正錯愕間,甘奇已然搶過身邊侍衛的佩刀,直朝傲文刺來,刀風鼓蕩,凶猛之極。

一名侍衛高叫道:“有刺客!保護王子!快保護王子!”挺身擋在傲文麵前,被一刀刺穿胸口。

傲文雙手發麻,連去拔兵刃的力氣都沒有,完全不能抵擋,倒退數步,跌坐在台階上,大口喘氣。

夢娘搶出門來,一看便道:“王子是中了劇毒。”解下腰帶紮住傲文兩條肘部臂彎處,令血流不暢,阻止毒性蔓延。又從懷中掏出一粒黑色藥丸,強迫他服下。

傲文道:“你……你給我吃的什麼?”夢娘笑道:“當然是解毒藥。放心,你暫時死不了,我還要當王子的新娘呢。”

卻見甘奇跟發狂的猛獸一般,凶悍無比,一人力鬥數名侍衛,居然大占上風,片刻間就被他殺死兩人。他帶進來的兩名黑衣仆從各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筒似的東西,一拉管線,便有烈焰噴出。二人並力衝開侍衛的包圍圈,直朝驚鴻房中而去。

笑笑生已聞聲趕出,見刺客直衝過來,登時驚覺,叫道:“他們是要來搶神物!”忙將驚鴻推出房外,自己回去抱了石匣,卻已經來不及出門,被兩名黑衣刺客堵在房中。

笑笑生忙將石匣藏在身後,警告道:“告訴你們,我也是會噴火的。”

兩名刺客獰笑一聲,舉起竹筒對準笑笑生,正要拉動管線,搶進來兩名侍衛。刺客便轉身將竹筒對準侍衛,火焰噴出,登時點燃了上半身衣裳。侍衛高聲慘叫,忙不迭地扔下兵刃,奔出房去,撲倒在地上亂滾,試圖就此撲滅身上的火苗。

笑笑生見那竹筒表麵不起眼,卻是威力巨大,不由得暗暗心驚。眼見兩名刺客一步一步進逼過來,笑笑生威脅道:“我真的要噴火了!”話音未落,一道火焰自門外射入,正打在那兩名刺客的背心,瞬間引燃了竹筒,“嘭”地一聲綻開,二人登時成了火人。片刻後,火焰和火人都憑空消失了,仿若從來沒有出現這兩名刺客一般。

笑笑生道:“好險!”趕出來一看,卻見麒麟正盤旋在空中,正噴出一道火焰射中甘奇的背心。甘奇全身著火,淒厲地尖叫一聲,搖搖晃晃中變成了一團黑煙,火焰也跟著熄滅了。

笑笑生道:“這三名刺客都不是常人,已經變成半妖半魔。驚鴻,多虧你及時召喚來麒麟,不然後果不堪設想。”驚鴻道:“可是夢娘她……她……”

笑笑生這才看到夢娘背心中了一刀,伏在台階上,忙趕過來查看傷勢。傲文剛被侍衛扶起,叫道:“笑先生,你……你救救她……”

笑笑生見那刀既傷在要害,又穿透至前胸,就算神仙也難以挽救,當即搖了搖頭,將夢娘翻過來,頭枕在自己膝蓋上,問道:“夢娘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麼?”夢娘笑道:“那可多了,我……我還沒有當上樓蘭王後呢。”

傲文掙開侍衛,走過來蹲下身子,問道:“你為什麼要舍命救我,替我擋下甘奇那一刀?”夢娘道:“我不是要救你……我……我是要救我的未翔……王子,你趕快娶天女做妻子,破除樓蘭的詛咒,我的未翔才能……才能好好地……”她來不及說完最後的話,頭無力地垂了下去。

笑笑生長歎一生,將她放平到地上。她安詳地躺在那裏,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這個原本被傲文刻骨仇恨的馬賊頭領,卻在最要緊的關頭救了他的性命。他原來以為她不過是在利用未翔,而現在看來,她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這讓他除了憐惜和歉意外,還憑空多了幾分尊敬。她雖然已經死去,然而她的嘴角卻漾著莫名的微笑,仿佛死亡反倒是她的解脫,更為她平添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神秘。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那大概是生命中最後一抹戀戀不舍的晚霞。

那一刻,傲文徹底下定了決心,道:“好,我答應你,我明日就正式娶天女為妻。”

笑笑生道:“王子,夢娘已經去了,她聽不到你的話了。”傲文道:“她聽得到,一定聽得到。”鄭重走到驚鴻麵前,道,“天女,請你嫁給我,做我傲文的妻子。你我成親之日,我會正式登基成為樓蘭國王,你就是樓蘭的王後。我今生今世都會敬你重你,決不違背你的意願。”

驚鴻早已經淚流滿麵,隻有點頭的力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淚眼朦朧中,她的眸子中閃耀出新的光芒,仿佛整個心都在飄飄遠去。

月光流瀉大地,天籟悠然而至,久違的清淨悠悠澄澈著心靈。

彩裙重新裝入了石匣,送來傲文住處。明日是王子的婚期,他將在婚禮上親手為天女穿上神物,解除千百年來籠罩在樓蘭頭上的詛咒。約素站在傲文旁邊,二人雙手緊扣,默默凝視著眼前這件決定了他們命運的彩裙,迷茫的臉上寫滿憂傷,宛如闃然的黑夜裏一道最為悲愴的風景。美人如詩,情懷如夢。縱然望斷天涯,他們二人之間依舊隔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約素終於開口道:“我該走了。明日是王子的婚禮,你該好好歇息。”傲文卻無論如何不肯放手,將她小小的身子攬入懷中,隻覺得心跌在地上,碎了一地,眼淚緩緩流了下來。約素心也是生生的疼,哭道:“不要哭,我不要看見你哭。”

驀然一道紅光閃過,二人嚇了一跳,轉頭一看,那件彩裙忽然變得絢爛奪目起來,裙絲中不斷放出奇異的光彩,五光徘徊,十色陸離。傲文“啊”了一聲,忙叫道:“來人,快去請笑先生和天女來這裏。”

笑笑生和驚鴻聞訊趕來時,彩裙光彩流動不息,仿若星辰閃耀,銀光耀眼,寶色映人。石匣上的太陽和彎月標記已經消失不見,替代為彩裙和寶劍。

笑笑生又驚又喜,問道:“禁製已經被打開了!你們做過什麼?”傲文道:“什麼也沒有做過,甚至連話也沒有說過。”驚鴻道:“你們哭過,對不對?我明白了,原先的太陽是代表最熱,月亮是代表最冷,隻有世間最熱最冷之物才能打開禁製,激發出彩裙的潛力。”

傲文道:“這話是什麼意思?”笑笑生笑道:“你們二人共過患難,沒有什麼比你們的愛戀更熾熱,可你們無法在一起,沒有比心裏的悲苦更冷,所以當你們同時落淚的時候,就是世間最熱最冷之物。王子,恭喜你,約素才是真正的樓蘭新娘。”

原來人的眼睛有神靈精氣,是富有魔力的。眼淚中亦含有自身的元神,所以通常在哭喪時切忌不可將眼淚掉進棺材裏去。

傲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住笑笑生手臂,連聲追問道:“先生說什麼?說什麼?”笑笑生道:“你不用娶天女了,改娶約素做妻子吧。”又埋怨道,“你不是中毒了麼?怎麼還這麼大力氣,抓得我臂膀疼。”

傲文大喜過望,轉頭問道:“天女,這是真的麼?”驚鴻笑著點點頭,取過彩裙抖開,果真順利地圍上了約素的腰身。

傲文歡呼一聲,狂喜之下,上前抱起約素,像個小孩子那般又蹦又跳。他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彩,就如同孩童得到了渴望的糖果一般。

約素羞道:“笑先生和天女在這裏,你別胡鬧了。”傲文放下她,道:“走,我帶你去見國王,這就向他稟報清楚。”扯著約素去了。

驚鴻指著石匣上新出現的圖案道:“先生看這柄劍會不會就是代表軒轅劍?”笑笑生嗬嗬笑道:“一定是的。天女放心,我這就去車師找他回來。”這個“他”,自然是指蕭揚了。

蕭揚離開樓蘭後,與阿飛一路趕來車師。之前他曾以遊龍身份領導車師軍民力抗強敵,他的強弓至今還被隆重供奉在車師王宮的大殿中,許多人認得他的容貌,為避免節外生枝,特意取下了遊龍的麵具。

阿飛問道:“師傅既然打算回去中原,那麼遊龍的事業該怎麼辦?”蕭揚道:“我本一直有心將遊龍衣缽傳給你,近來你武藝大進,也有能力來擔當。可我還是有一點擔心,怕你心中放不下古麗的私仇,會利用遊龍的聲名來對付於闐國王希盾。”

阿飛沉默許久,才道:“如果我向師傅保證我不會這麼做呢?於闐王已經知道上任遊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派手下射殺了自己的兒子,這已經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蕭揚還是有所猶豫,道:“等我們辦完古麗的事,再好好商議這件事。”

來到車師鄴城古麗家中,報上死訊,其家人自然免不了一番悲慟。二人留下來參加完古麗的衣冠葬禮,這才離開鄴城。當晚夜宿客棧,蕭揚想到馬上就要離開西域,心中百感交集,輾轉難以入眠,折騰到後半夜才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店家來告知阿飛已在淩晨提前離開,蕭揚這才發現遊龍麵具、割玉刀以及汗血馬都不見了,阿飛居然從他枕邊盜走行囊而沒有驚醒他,也可謂十分本事了。他料想阿飛是以遊龍身份去了大漠行俠仗義,既無處尋找,也無從阻止,隻得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