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清華殿
春神節即是祭春,春神句芒是管樹木發芽的木神,每年春天皇宮都會舉行盛大隆重的迎春儀式,由皇帝親自參拜跪謝以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清華殿內莊嚴肅穆,內設的桌椅,酒盞,茶筅,香匙,火箸,蔬果酒肆已洗拭潔淨和宰殺完的牲畜擺放在東麵的香案上,奉神主的牌位已就位,祭祀司高亢嘹亮的聲音在殿內不時響起,詠絮以女眷身份站立右後方,姿態恭順虔誠,內心裏可是翻騰不已,對於能否得見他一麵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此刻按規矩他應是站立於左側靠前,雖然不能抬頭瞧見,詠絮還是覺得歡喜。祭司的聲音又起,焚香,出笏,稍退立,跪拜磕頭,站立退後,再反複幾次,最後跪拜匍伏在地麵不動,由宣和帝穿著嚴整的深色禮服在最前端朗讀祭文,聲音渾厚如洪鍾,字正腔圓,抑揚頓挫,距離上次聽到這聲音怕是三個月有餘了吧,詠絮不無感傷的想著,之後爆竹的聲音振耳欲聾,接著則是舞樂齊奏,祭祀的樂曲完畢,皇上麵對眾人宣布群臣同宴,眾臣跪謝皇恩,詠絮和冉竹也跪在人群中,宣和帝上官弋青看到了跪著的絕色雙株,眼神微頓,冷峻的麵容隨後漠然的轉開,大步擺駕嚴正宮。詠絮站起看見父皇寬厚的背影,忍不住淚眼婆娑。
春神祭從天初明時即開始,一直到晌午日當頭再結束,所參加的人無不是華服加身,所帶首飾和頭冠也是極規範,行動起來特別不爽利。春神宴往年都在嚴正宮舉行,今年不會例外,宴會還未正式開始,詠絮和冉竹決定換身輕便的裝束,兩人往嚴正宮另一處後殿走去。詠絮沉寂於方才父皇對她的態度而默不作聲,冉竹了解她的憂愁也一路不說話,到了後殿詠絮才從衣袖裏拿出一方白絹帕子交給冉竹,冉竹接過來喜笑顏開,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相同的材質和大小,題著同樣的詩,角上有荷花,還有冉竹的名字,雅致極了,“謝謝姐姐,我喜歡得很呢。”“你喜歡便好,道謝就見外了,你喜歡玉蘭我就繡上了,看著像白荷。”“嗯,是呢,極像,姐姐想的細膩,多謝姐姐的心思。”“再說些客氣的話,我們就趕不及宴會了,走吧,換裝去。”宴飲開始,芸妃著人催促,冉竹已換裝匆忙趕去,詠絮則稍慢,換好之後都出了薄汗,拿出帕子拭汗時發現不是自己的,猜想冉竹急忙中拿錯了。收在衣袖中步履匆匆的去了嚴正宮。宴請已經開始,皇上各宮妃嬪都已按次序坐好,皇後挨緊皇上坐著,高貴端莊,儀態萬方,芸妃坐於皇後右側,麵露微笑的看著池中央的歌舞表演,不時飲酒,詠絮從側門進入自然不引起注目,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冉竹身邊坐定,舒了口氣,發現冉竹的眼睛一直盯著左前方,眼神迷離,似笑非笑的,連平日愛看的各種助興表演也全然不顧了,詠絮輕觸了冉竹,她才回神轉過頭來:“你呀,拿錯了帕子沒發覺啊,這才是你的。”詠絮將自己手中的交給冉竹,冉竹一聽果然發現自個的寫著詠絮,還繡著白荷。冉竹不好意思的笑了,“定是剛才匆忙,拿錯了。”詠絮笑著捏了捏冉竹好看的挺鼻:“你啊。”然後眼神轉向對坐的大臣席位,急切的望向最靠前的地方,發現席上擺滿的美味佳肴還是原封不動,似是無人坐過,一寸寸的惆悵爬滿心底,詠絮掩住失落,瞧見父皇身邊一名身著墨黑色禁宮戎裝的男子眼神銳利的望著這邊,男子身材修長,棱角分明,劍眉英挺,薄唇輕抿,盛氣逼人,詠絮認得此人,乃禁軍統帥賀樓淵,當朝丞相賀樓決的弟弟。正琢磨他為何緊瞧著這處不放時,眼神一閃,詠絮正好與上官弋青的對著,詠絮神情略激動,上官弋青隻是表情木然轉頭望著他處,詠絮心下更難受帶些忿恨也痛飲了幾杯。
綠草如茵,花團錦簇,美輪美奐的花園裏,一名粉雕玉琢的女娃正牽著一位燦若芙蓉的少婦的手撲蝴蝶,軟語嬌言,歡歌笑語響徹雲宵。坐立亭中的男子滿含笑意的喚著:“冉竹,快過來,”女娃見狀漲著緋紅的臉撲進男子寬大的龍紋衣袍裏,“父皇,抱抱,”男子接過飛奔的冉竹將她高高舉起,冉竹在肩頭玩得不亦樂乎,男子也是眉開眼笑,這時另一個穿著淺綠色長裙的漂亮女娃也撲到龍紋衣袍裏,抱住男子的腿“父皇,我也想玩。”聽聞這聲音,帶滿笑意的臉瞬間木然,眼睛充斥著冷洌和疏離,不及多想對著淺綠衣衫的女娃伸手一推,“啊…”一陣疾呼,詠絮自夢中醒了,眼裏有淚,心口劇烈起伏著,回過神後方明白是場夢,嗬,真是一場夢該多好,自嘲想著,要坐起身,居然頭痛欲裂,渾身無力,用手輕揉了揉額前,此時阿漓和於麼麼聽了聲音都跑進內間,擔憂道:“公主終於醒了,您可是睡了七個時辰了,餓了嗎,奴婢特意熬了百合粥,給您端來。”阿漓出去端粥,於麼麼走到踏板處扶起詠絮,幫她輕輕揉著太陽穴,詠絮還未清楚,靠在床邊問:“我隻記得參加春神宴,怎麼這會在寢宮醒了?”麼麼上前回答:“公主您在宴上喝醉了,幾個內侍伺候您回來的,春神宴是昨天的事了。”詠絮聽完驚悸不安,忙抓住麼麼的手:“我怎麼能這麼失儀,居然……那我可還有做其他出格的事?父皇可有怪罪?”麼麼安慰的拍著詠絮“您醉了之後就睡下,冉竹公主來瞧過您,皇上倒沒有責怪,您先別想了,吃點東西吧。”詠絮食不知味的喝完粥就命人服侍著梳妝,看著銅菱鏡裏的臉頰上多了些紅暈才提步往靜芸宮走去。好在姨娘並無責備,隻是吩咐要擔待自個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