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嫁給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詠絮自然是喜不自勝,但是自皇上宣布兩樁婚事後,冉竹已經多日避見詠絮,芸妃也待詠絮極冷淡,至尊至親的家人都對她心存芥蒂,連多說幾句的機會也沒有,往日的溫情再難覓蹤跡,活潑愛嬌的冉竹不再黏膩的喚她姐姐,芸妃不再關懷嗬護,也許她從來也不願關懷她吧,可是十幾年啊,哪能輕易抹去。明知這場姻緣裏她也是無奈,但一切還是不同了。詠絮心情複雜的準備出閣的瑣事,雖有宮人打點,也還得以詠絮的意思為主,連日的操勞讓她更加清瘦。冉竹也知事情無轉圜而沉默著接受了,芸妃為她操辦準備嫁妝,就這樣已經到了出閣的前一日,皇上突然召見詠絮。
詠絮略感緊張一步步走向永康宮,不明白父皇在此召見的用意。詠絮進到殿內時宣和帝正看著牆上裱好的一幅畫,畫中人神態悠閑,雙目如水,桃腮淺笑,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說不盡的輕靈秀雅,詠絮知道必是母親,此時詠絮眼中看到的不是嚴肅冷峻的皇帝,而是思念亡人的尋常男子,“拜見父皇,”詠絮行禮下跪,上官弋青轉過身子,低沉地吩咐:“起來吧,不必拘束。”“謝父皇。”永絮直直站定,雙手扣著指尖,垂目看向地麵,宣和帝走到她身前,細細看了一會說道:“你越來越像她了,”她,指的是母親南榮茗,詠絮不語,“我遇見她的時候,也是你這般大,她在煙霞裏輕笑,我從未遇過這麼清雅高華的人,從此就將她擱在心底生根了。”上官弋青陷入往事,不苟言笑的臉部線條柔和不少,詠絮驚訝父皇竟會與她說起母親的事,而且這般溫和。察覺自己說多了,宣和帝不再出聲,步子踱到書案前坐下,也吩咐詠絮坐到他的右前方,“朕召你來是為了你嫁與太尉府的事,身為公主,婚姻不是簡單的締結良緣,它還是政治的附屬,是一件維持天下穩定的工具。”上官弋青緩緩道出。“兒臣明白,兒臣會盡自己最大能力牽製太尉府的勢力,監視一切動向,定讓父皇安心。”詠絮清晰的說道。“嗯,聰明的孩子。”上官弋青滿意的笑了。“夜深了,回去吧,明日開開心心的出閣”。“是,兒臣告退,”詠絮一步一步踏著青磚石退出了金碧輝煌的永康宮。哪怕是一句簡單的囑咐也好,有一點舍不得也好。
“你的婚姻不是簡單的締結良緣。”
“是政治的附屬,是一件工具。”
“兒臣會牽製太尉府的勢力。”嗬!當初不被期待,現在終於被委以重任了,上官詠絮,你的父皇開始在意你了!
夜晚宮廷靜謐,月色撩人,已是盛夏了,湖麵吹起的風竟覺得涼意逼人,詠絮走在前頭,後麵跟著阿漓及其他的宮人,影子拉得長長的,眼前晃過了很多片段,很多很多,慢慢的都模糊不清了,詠絮用手揉著眼睛,裏麵的水珠就一顆顆蹦下來,她踉蹌不穩跌坐在地,哭得像個孩子。
痛哭一場後心裏愁苦稍有疏解,回到寢宮時有宮女稟報冉竹在內室等候,詠絮急忙往裏走,到了門口看到冉竹正摸著一架色彩豔麗的紙鳶,“冉竹,還記得這紙鳶嗎?”詠絮邊走邊柔和的看向冉竹,“當然記得,去年春天我親手做了送給姐姐的。”冉竹回眸輕聲回答。阿漓端上精致的糕點和沏得溫度剛好的鐵觀音,福了福身子:“公主,這些都是您平日裏愛吃的,我家主子日日都備著,想著您哪日來了就能嚐到。請慢用,奴婢先告退了。”冉竹聽罷,眼睛晶瑩透亮,詠絮牽過她的手坐到軟塌上揀了一塊杏仁佛手遞與冉竹,冉竹微笑接過。“冉竹,還怨姐姐麼?”詠絮小心翼翼的問。冉竹放下點心,看向詠絮,誠懇的說:“姐姐,已經不怨了,我知道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都是被迫接受這樣的安排。”詠絮淚盈於睫,素手緊緊握著冉竹柔荑,“太好了,冉竹,我多怕你還在怪我。”“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怨你,哭過之後哭醒了,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選,怪隻怪遇見了還是太晚,何況我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啊。”聽完冉竹這番言論,詠絮欣慰的笑了:“謝謝你的體諒,冉竹,我們還做和從前一樣好的姐妹是嗎?”“自然,我和姐姐本就是姐妹,永遠不會變。”冉竹清澈動聽的聲音堅定的說著,說完,兩姐妹相視都是嫣然一笑。
還好,也不是全沒人不在意我,好在有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