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伏娃生活和創作的核心建立在令人驚駭的反叛性上。19歲時她發表了一項個人“獨立宣言”,宣稱“我絕不讓我的生命屈從於他人的意誌”。在當時法國第一高等學府巴黎高師讀書時,她與薩特、梅洛·龐蒂、列維·斯特勞斯這些影響戰後整個思想界的才子們結為文友。在通過令人望而生畏的教師資格綜合考試時,她的名次緊隨薩特之後。這一年薩特24歲,她21歲。而此時,他們之間的愛情還隻是智力上的相互敬慕。據波伏娃晚年回憶,他們一開始的戀情主要是“字語”的,而這“也許是我們關係如此持久的原因”。
那是1929年夏,波伏娃經人介紹認識了薩特。考試結束後,他倆來往頻繁起來,很快就單獨約會了。每天清晨,波伏娃隻要能溜出家門,就一定要去見薩特。他們在一起談論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朋友、書籍、生活、前途……長久的散步和漫長的談話讓他們彼此欣喜不已。在夏天巴黎的風景下,一男一女在走著,談著。男的個子矮,結實,戴一副眼鏡,右眼受過傷,總是在笑;女的個子高,瘦長。
薩特後來回憶第一次見波伏娃時留下的印象:“我認為她很美,我一直認為她美貌迷人,波伏娃身上不可思議的是,她既有男人的智力又有女人的敏感。”波伏娃後來也同樣說過:“我和薩特的關係是我一生中不容置疑的巨大成就,30多年來,我們隻有一次在就寢時是不和諧的。”
波伏娃喜歡薩特,是因為他一直不停地思考,從不把一切事情視為理所當然。薩特喜歡波伏娃,是因為他們在一起談話毫無困難。他們的戀愛的確是談出來的,是思想上的共振、感覺上的共鳴。
當波伏娃準備到鄉下家中度假時,兩人開始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分離的痛苦。幾天之內,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智力的討論變化為肉體的吸引。西蒙後來回憶道:“那個夏季,我好像被閃電所擊,‘一見鍾情’那句成語突然有了特別羅曼蒂克的意義。”“當我在8月初向他告別時,我早已感覺到他再也無法離開我的一生了。”
在鄉間的日子裏,波伏娃極為苦惱。或許是真誠的愛感動了上天,一個清晨,她的表妹跑進來輕輕告訴她:有個青年男子在田野裏等她。果然是薩特。兩人激動地擁抱在一起,熱烈親吻。
可是她的父母無意邀請她的朋友共進午餐。靠著熱心腸的表妹送食物,可憐的薩特在田野裏孤獨地捱過了幾個夜晚。終於,愛驅使著波伏娃,不顧父母反對,自己帶著食物前往野地裏與他相會。他們在一起度過了真正的一天。這天,他們第一次做愛。
那天晚上,波伏娃回到家裏“沒有人說話,父親不理睬我,母親在房中哭泣,表妹認為我們的事件極為羅曼蒂克。我寬了心,一切已很明晰。我的父母已不能再控製我的生活。現在我真的要為自己負責,我可以隨心所欲,他們不能再管製我了。”
是的,薩特再也無法離開她的一生了。從他們相愛的1929年起,一直到薩特1980年逝世,他們在一起共度了51個春秋;盡管他們一直沒有履行法律上的結婚手續,甚至一直各自保留了房間,住在旅店時,一個樓下一個樓上。
從此以後她便在馬賽、巴黎、裏昂等地教書並和薩特同居,他們的名字再也沒有被分開談論過。薩特一直把波伏娃視為智力水準上最理想的對話者。他的成名作存在主義小說《惡心》和哲學巨著《存在與虛無》都是獻給她的。
但是,這兩個有誌於寫作的人並沒結婚,而是彼此維護著自己的自由和獨立,一起工作,一起參加政治活動。他們住在不同的地方,保持著一定程度的隱私權,但每天都見麵,經常共同工作或是邊喝威士忌邊交換意見,而且常常一起外出旅行。縱觀波伏娃一生,薩特可以說是她最深愛、最尊重的人物。不過,兩人也屢屢被其他異性吸引。
1931年波伏娃到馬賽教書,薩特則到勒阿弗爾任教。期間,一個名叫奧爾加的17歲女子走進了他們倆的生活。據說他們仨經常在床上瘋狂地“三重奏”(波伏娃命名)。這個三角關係雖然在二人愛情旅途中隻占很短暫的時間,卻留給波伏娃足夠的題材來完成她的處女作《不速之客》。而奧爾加接著還成了薩特第一部劇本《蒼蠅》的女主角。
1939年二戰爆發,薩特上了前線。在炮火的間隙裏,他每天都給“親愛的迷人的海狸”寫情書。有人曾批判二戰後1940~1944年的薩特與波伏娃的舉動是“一段如此甜蜜的淪陷時期”。那時波伏娃憑借《女賓》進入大眾視野,而薩特的名聲則比戰前更加響亮。1945年他倆及幾個朋友共同創辦了《現代》月刊。20世紀50年代,他們雙雙受邀訪問並遊覽了東西方許多國家。
波伏娃頭腦明晰、意誌堅強,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強烈的好奇心。她一生寫了許多作品。她將存在主義哲學和現實道德結合在一起,創作了小說《達官貴人》(說明知識分子不能為革命和真理同時服務)、《女賓》、《他人的血》、《人不免一死》、《名士風流》等。她一直被人們視為是第二薩特、女薩特。
她最重要的著作是《第二性》(1949年出版)。作者認為,除了天生的生理性別,女性的所有“女性”特征都是社會造成的。“女人不是天生的,是後天形成的。”男性亦然。婦女真正的解放必須獲得自由選擇生育的權力,並向中性化過度。這是有史以來討論婦女最健全、最理智、最充滿意誌和智慧的一本書,被認為是女權運動的“聖經”,也是西方女人必讀之書。該書在美國極度暢銷,對造成20世紀60年代以來的女權運動起了很大的作用。
20世紀60年代中後期,波伏娃和薩特都進入了晚年,他們都沒有兒女。波伏娃說:“對我而言那是理所當然的。並不是我對養育小孩這件事本身感到厭惡。當我還很年輕,並憧憬著與表兄傑克締結一個布爾喬亞式家庭時,我也許想要有小孩。但我與薩特的關係主要是建立在知性而非婚姻或家庭基礎上,因此我從無生小孩的欲望。我並沒有特別的欲望去複製一個薩特。”“我從未產生過生兒育女的願望,因為我知道要成為一個作家,必須有大量時間和自由。”
波伏娃是一個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女人,一個一生執迷於愛的女人。透過她與薩特一生一世的愛情契約的誓言,如常人所能理解的隻是薩特身邊不乏女人,而波伏娃也有幾個肝腸欲斷的戀人。他們這種獨特的愛情宣言,允許兩個鮮活的個體呈現出開放、自由的性愛觀,但彼此又非常明了他抑或她都是第一位的;這種至高無上的地位,使他們終於險些闖過外界的種種誘惑,而最終又回到彼此的靈與肉的交流中。
波伏娃的情感世界是豐富多彩的,她既做到了我心飛揚,又做到了愛你如昨,才會演繹出傳奇人生,譜寫出傳世之作。
她那豐富多彩的私生活影響至深。時至今日,在法國社會黨女候選人塞戈萊納·羅亞爾的閨蜜、小說家奧雷利·費利佩蒂看來:“女性主義可不是性冷淡,波伏娃就是性感、耀眼的明證。對我們這一代來說,她仍是一盞明燈,指引著方向。”
薩特、波伏娃與其他男女
薩特與波伏娃2
薩特與波伏娃、波伏娃的養女西爾維
薩特一生遇到過許多女人,除了波伏娃,還有奧爾加、旺達(奧爾加的姐姐)、比安卡、多洛蕾、阿萊特等。他一直對這些姑娘們說,你們也應該寫作。他說:一個人隻有創作虛構出來的作品,才能避開生活中的遭遇。而且,他決不成為一個有妻室的人,決不結婚,決不過安定的生活,決不用財產填塞一生。他隻想周遊世界,積累對寫作有好處的種種閱曆。
他還告訴波伏娃,她應該堅持個人自由,應該保持好奇、坦率、真誠,做些與寫作有關的事情。薩特隻比她大3歲,但他的老練成熟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和她追求同樣的目標——寫作,而且他還讚美了她的容貌。
可是,波伏娃畢竟是一個女性;她認識到,對一個姑娘和她所受的教育來說,婚姻是不可避免的。也就是說,一個女人應該結婚。但薩特卻絕對討厭婚姻生活。當他們的戀愛進入實質階段時,薩特喜歡對波伏娃說:“我們的結合是一種本質上的愛。”他無非是擁護多配偶製,他們都可以體驗“偶然愛情”。他同時也告訴她,他們的關係會持續不衰。她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但是仍不能取代和其他人的短暫約會。
薩特主張多方接納來自異性的誘惑,反對婚姻的靜止性。他希望與波伏娃共同建設一種自由、平等、相互信任和給予的超越傳統的愛情關係。他曾經跟波伏娃說:“我們之間的愛是一種真正的愛。但是,如果我們能同時體驗一下其他意外的風流韻事,那也是件樂事。”即靈魂深深相依,身體可以自由,可以彼此找“調劑品”;並且“雙方不應互相欺騙,也不應互相隱瞞”。這既是對忠實的承諾,又給了各自充分的自由。波伏娃說:“我們兩人的觀點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