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台上擺著幾碟清淡貢品,素酒三杯,清茶三杯,中間端正擺放著一個青瓷香爐,上邊還餘有燃了一半的香燭。神台後麵豎著三清神像,楠木雕繪的三清麵貌栩栩如生,神態自然,遠遠望去,仿若活物。三清之上,神台頂端,穩穩當當的懸掛著一麵櫻紅八卦鏡,鏡麵上緊緊粘貼著一麵青黃三角令符,上書一個靈巧的“疾”字。
花老九從神台下的一方櫃子裏抽出一把冥香,也不數清,靠近油燈點燃之後,雙手握稥,緊閉著雙眼麵對著三清神像,口中一陣念念叨叨。隨即,神台右側的香油燈隨風微擺幾下,而後又恢複正常。屋裏門簾迎風搖擺,倏忽而停,青瓦屋頂懸掛著豎排風鈴,仿若灌鉛,竟在風中不曾發出一聲響動。
偷眼瞅了一會,見不曾有什麼動靜,花老九心下暗哼:“老家夥,居然偷懶,甩手不幹。”
他自道袍衣袋裏取出一把糯米,口中急呼“來...來...來...”,霎時一陣罡風襲過,吹拂得道袍獵獵作響,奇的是燭火反而在風中越燒越烈,待到燭光將滅時,花老九將手中糯米徑直拋灑出去,糯米遇火而猛烈燃燒起來,火焰熄滅之後,花老九重重的用右腳往地上急踩三下,接連不斷發出節奏的扣響聲。
隨著三腳踏完,一陣青煙突兀的在半空中冒出,氤氳不定,屋頂風鈴似乎有感,在罡風吹拂中相互輕碰,迸發出細碎的銅鈴聲。
“哎呦,疼死俺了,俺說,你個花小子,曉不曉得要尊老愛幼哩,連祖師爺的頭都踩,是要被雷打的哩。”
一道身影在青煙中浮現出來,穿著破舊道袍,蓄著半長胡須,頭上一頂道帽歪歪斜斜的,臉色黝黑,一張麵相頗具威嚴,隻是那雙眼睛細小狹長,說不出的猥瑣,剛一現身,便嘰嘰歪歪的叫嚷個不停。
“我說,喊你的時候就立馬上來嘛,每次都要害我動手動腳的,真是一點不讓後輩省心啊。”花老九怡然自得的整理了身上被風吹亂的袍子,再瞧一瞧半空中的祖師爺那幅尖嘴猴腮的雷公臉模樣,心中一陣鄙視。
鄙視歸鄙視,不過這祖師爺還是有點來頭的,做不得假。本門曆代傳人有事求祖師爺幫忙的時候,都是這位爺上來,花老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輩的祖師,反正據他自己所知,近來這十幾代的傳人遇到的祖師爺都是這一位。按理說,祖師爺歸位後,要不就是成仙得道了,最多隻能附身在弟子身上,而沒辦法現出真身來,要不就是在地府排位等待投胎,也是有個期限的,沒理由能在地府待到弟子都傳了十幾代還賴著不走。花老九也曾暗中猜測過這位祖師爺的來曆,甚至做法請地下亡魂幫忙調查一番,但是始終無功而返,至今還弄不清這猥瑣祖師在下麵是個什麼存在。
“哎,你小子也不為俺老人家想想,俺要是像你這般年輕,腿腳利索,還不立馬上來幫你。要知道,俺怎麼說也是咱這一脈碩果僅存的老輩分高人,而你也是咱門派一脈單傳的弟子,再怎麼說,俺能看你墮了咱這一門的名頭嗎?那肯定是不能的,想當年......。”
祖師爺舌燦蓮花,誇誇而談,正洋洋得意的想要憶往昔崢嶸歲月,想當年無限風光,忽然發覺下邊那個隔了好多代的弟子翻著白眼,耷拉著腦袋,眼睛溜溜四處的亂轉,心思早不知飛到幾萬裏遠的地方,不免有些尷尬的咳了咳,擺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扮相來。
“完啦?”花老九瞅著祖師爺總算消停點,不無好氣的開口問了句。
“什麼完了?”
“廢話。”花老九摳了摳鼻子,挖出一粒鼻屎,順勢彈到一邊,隨意的道:“肯定是吹牛皮吹完了,不然你哪會這麼安靜。”
“你......你小子怎麼說話的,怎麼說俺也是前輩高人,俺當年那些事可是......。”
祖師爺被擠兌得吹胡子瞪眼,還待要說道一番,誰知被花老九一揮手給製止下去,搞得一大肚子話憋在喉嚨裏,要上不上,要下不下,難受得如同一泡屎梗在兩股之間,出不來,隻能緊捂著轉圈幹著急。嗯,就是這樣子,話粗但理不粗。
“有屁趕緊放,放完俺還要回去睡大覺哩。”祖師爺被憋的內傷,見花老九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也不再裝一幅前輩高人的模樣,撇著嘴雙手抱胸,鼻孔朝天,想著趕緊完事趕緊下去。
花老九看他那樣,本來還想跟丫的鬥嘴幾句,隻是想起大佛寺那件離奇的事,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思緒半會才穩重的將大佛寺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