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五十四回和第五十一回,共有13首燈謎詩,各猜一物,原著沒有交待謎底,成為“百年大虎”,頗費後人心思。其一是“薛寶釵”:“鏤檀鐫梓一層層,豈係良工堆砌成?雖是半天風雨過,何曾聞得梵鈴聲?”對於這一首燈謎詩,自《紅樓夢》問世至今,不知有多少人猜過,但大多未被公認。自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近200年中,古今不少文學家、謎家對此謎底研究、探討,但莫衷一是。
一說謎義是樂器“笙”,這是蘇州汪壽林猜的。(見智力雜誌社主辦的《智力》刊物1985年第8期)汪壽林說:對此“後人曾猜磚木結構的‘塔’。我認為猜‘塔’太平直,謎須‘回互其辭’,還是猜樂器‘笙’為合適。笙由‘簧片’、‘笙管’、‘鬥子’三部分合成,笙管為長短不一的竹管,於近上端處開音窗,近下端處開按孔,下端嵌接木質‘笙角’以裝‘簧片’插入‘鬥子’,鬥子用木或銅製成,雕刻各種圖案,連有吹口,上小下大呈塔形狀。其長短不一的笙管,層層迭迭,鬥子上雕刻的圖案,巧奪天工,巧扣‘鏤檀鐫梓一層層,豈係良工堆砌成’。後兩句‘雖是半天風雨過,何曾聞得梵鈴聲?’比喻為吹笙時風進吹口,而手按啟按孔,音從音窗發出,如‘梵鈴’聲聲,不失為妙選自然之作。”筆者認為光鬥子上的圖案,與長短不一的笙管組成的整體,去扣第一句“鏤檀鐫梓一層層”是不夠確切的,而且其中之“檀”與“梓”也沒有扣緊。
其二,猜這首詩謎的謎底是圍棋。這是武昌退休工人薛佩方所猜。他認為,作者在詩中應用了檀梓(好木料),良工堆砌,一層層,半天(高度),“梵鈴”(簷鐸)等字樣,引導猜謎人去猜“高閣”、“寶塔”等高大建築,這種手法是製謎人故弄玄虛,如果猜謎人向這個方向去猜就會上當。“本人在這上麵也曾被迷惑,後猜定是‘圍棋’,理由是古時圍棋子是檀梓等好木料做的。下棋時雙方鬥智,他圍一層,我圍一層,變成了良工堆砌的一層層。半天在這裏是指很長時間,雙方下了半天,像風雨相搏,因為不存有梵鈴,所以也聽不到其聲音”。(見1985年《智力》第7期)筆者認為薛佩方所猜,其思路重在“檀梓”二字,正好彌補了蘇州汪壽林猜“笙”之不足,但薛此猜,筆者也不敢苟同,因為薛隻認“檀梓”(好木料)和“一層層”、“半天”之字麵就猜定謎底是圍棋。筆者認為,這樣猜未免有點附會,因為“鏤檀鐫梓”中的“鏤”與“鐫”確是有力“實詞”,不能掉在一旁不考慮。另外“雖是半天風雨過”中的“風雨”縱然可以認為是“虛設”,而“虛”對“實”,下句的“何曾聞得梵鈴聲”中的“梵鈴聲”確是實的,起碼說是有一種類似“梵鈴聲”的聲音出現。在曹雪芹時代,詩必講對仗,這虛實相對正是詩人的一種表現手法,我們猜謎底也應該從這方麵去加以考慮才對。但詩中是兩兩相對呢,還是一一相對?這就不太清楚了。
其三,所猜卻是注意到虛實相對的。這就是北京市通縣馬橋小學管洪波所猜的。管認為“薛寶釵”一首謎底應猜鬆球。鬆球恰如詩中所言,精雕細琢,確非人力之所為。不僅如此,風雨過時,它是不會發出響聲的——“雖是半天風雨過,何曾聞得梵鈴聲?”管洪波認為,《紅樓夢》中的詩詞曲賦乃至燈謎酒令都無不暗示人物未來,預告作品情節的發展。“試想:曹雪芹原稿後半部定會寫到賈府破敗諸情節——‘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所以,後兩句詩也許是實指。薛寶釵雖如鬆球般八麵玲瓏,層層設謀,處處精細,不留痕跡,但無非是‘半天風雨’下的犧牲品。她像鬆球一樣,麵對‘半天風雨’,她沒有,也不敢做絲毫的反抗。她隻默默地忍受著一切……她也不知道那個出家的和尚究竟何在,孤獨的生活使她像鬆球般幹枯死。”(《智力》雜誌1985年第7期)筆者認為管洪波所猜能將詩謎同《紅樓夢》一書的題旨聯係起來,用曹雪芹之《紅樓夢》無一處無閑筆,來證明“薛寶釵”這首燈謎詩應與薛寶釵的命運相聯係,這種猜想是很可貴的,思路是很正確的。但如何就是“鬆球”?管洪波用“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茫茫大地真幹淨”來說明詩謎後二句是實指,也欠妥。好像以“林”,才想到會落地的“鬆球”。但鬆球雖有層層疊疊,而非“鏤檀鐫梓”,而且怎麼也不會從“鏤檀鐫梓”想到是“鬆球”。何況,薛寶釵的“八麵玲瓏”也不是“鬆球”可比。其實,也沒人說鬆球八麵玲瓏。所以,筆者認為從“鏤”字,“鐫”字猜開,如從“梵鈴”聲猜開,倒應該把“薛寶釵”這首詩謎之謎底猜作是寶玉胸前所佩帶的已經過鏤、鐫的真正“寶玉”。因為寶玉生下時所銜寶玉原是一塊頑石,後經良工之鏤、鐫才成一層層,不是良工可以隨便堆砌成的精品。而且,這塊寶玉上不但有“鏤檀鐫梓”的一層層,還有仙境寶塔,尤如今日之象牙雕刻。“雖是半天風雨過,何曾聞得梵鈴聲”既實指玉中所刻,再逼真也發不出聲音,又暗喻薛寶釵對賈寶玉婚姻之“半天風雨”,卻終無好的餘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