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現在他的麵前嗎?這樣狼狽的自己,要出現在他的麵前嗎?

滿身血汙,散發著難聞的氣味,淩亂的青絲被雨水浸濕的全然沒有條理,水色的眸中充溢著道道鮮紅的血絲,現在,就算是隨便從哪個旮旯裏拖出一個女人來,都要比她漂亮百倍。

不安?膽怯?害怕?為何,心中會有這樣的怪異之感?

軒兒微怔,唇角的苦笑泄露了她刻意自欺的迷糊,姣好的麵具,騙得過所有人,唯獨騙不了自己。她害怕,害怕讓他看到這般狼狽不堪的自己。

隻是,現在,她已經無法為這份害怕找一個強而有力的理由。因為,殘月城一戰,她被徹徹底底的拋棄了。

她的死活,他根本半點不在乎!

也罷,最後她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守住了殘月城,那麼,一切,就此終結吧。

想法剛生,忽的小腹一陣劇痛難忍,像是要淩空爆裂開來般,她痛苦的禁不住發出一聲輕吟,膝下一軟,整個人弓成蝦狀半蹲在地,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著,帶著強烈的不安。

看來,即便是想離開,也離不開了……

這個孩子,曆經如此疲累的生死磨難都還存活著,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麒麟血創造出的奇跡。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無巧不成書,因果循環。

但是,這個孩子的未來,會是怎樣?曆史上的秦國雖一統天下,卻是個‘短命’王朝,二世而亡。試問,假使這個孩子生下來,到時,又該何去何從?她有些不敢想。

如果說對龍陽君是喜歡的話,那對嬴政,是愛嗎?

大雨磅礴的殘月城如同哭泣的孩子,放開嗓子,將所有的傷痕一一洗禮著,不知不覺,她竟在雨中靜靜的站了近乎三個小時,雙腳沉重有如灌鉛,邁不開一步。

殊不知,此時此刻嬴政已經因為四處找她卻找不到而幾近癲狂!難道,韓軒兒真的與龍陽君一起離開了?要不然,怎麼連半分蹤影都找不到?

“大王,使不得啊——外麵正下著大雨,您還是在此靜候佳音,屬下已經加派人手去尋找王後娘娘了!”秦將王翦急忙阻止道。

“佳音?哼!再找不到人,孤王要你們統統提頭來見——!”嬴政憤怒的暴喝,雙手緊攥成拳,麵色陰沉的近乎黑暗。他不分晝夜火速奔來,聽聞她竟真的解了殘月城的危急,更是欣喜若狂。

韓軒兒,果然是最有資格擔當大秦王後的女人!

急不可耐的想要見她,卻被一句找不到人而白白等了三個小時,他知道,韓軒兒若有心藏起來,是絕對不可能讓人找到的。問題是,她為何要躲起來,難道,她一點都不想見到自己嗎?

等不了了,他必須親自去找她問個清楚!

韓軒兒,你到底躲在哪?!

嘩啦的大雨濺落在青石板上激起一地的水花,嬴政一襲黑亮的鎧甲仿似鍍上了一層細碎的藍光,於傾天雨水之中,竟是那般耀眼。他的步伐焦灼而急促,漆黑的眸如淩厲的羽箭般掃視四周,卻找不到,她的半分蹤影。

滿心的狂喜逐漸被龐大的失落所取代,眸中的落寞,如同漫天飄落的孤雪般一點一點的積蓄,逐漸凍結成一座寒意滲人的冰山。

突然,腳下好像踩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俯身一看,仿若茫茫沙漠中幹渴難耐幾近死亡邊緣的人忽的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水源般,嬴政顫抖的雙手拾起那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木簪,那是他親手為韓軒兒雕琢的木簪,當初,他明明記得被她扔掉了。

怎麼會?掉在殘月城的青石地上?難道說,她一直將這支木簪珍藏起來,那麼,剛剛一定是為了躲自己,才會誤掉了這支木簪。

“韓軒兒,孤王知道你就在這裏!孤王不逼你,但是,你為何要躲著孤王,你難道不知道,這些天孤王日夜兼程,就是為了能早些見你一麵?”嬴政的高聲呼喊於滂沱的大雨中好似往大海中投進一粒小石子,連半分水花都激不起。

黑眸之中溢滿了深深的痛苦,右手緊緊握住那支發舊泛黃的木簪,捏的指關節慘白的凸起,冰涼激湧的雨水淹沒了他的視線,淹沒了他的聲音,甚至,幾乎淹沒了他高大頎長卻帶著無限疲憊的身軀。

但是,他知道她在,她就在某個角落靜靜的望著自己,看著自己滿身狼狽。

韓軒兒,是不是非要看我痛苦,看我受盡折磨,看我心痛難忍,你才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