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我老婆是我最堅強的後盾。我這輩子福氣,走得順,一半靠老婆。老婆好,不惹是非,一心一意幫我,我自己也要心肝靈清的。人家以為我大老板,分水鎮裏去洗個頭洗個腳蠻正常的——這種事情好做做的呀?我又沒背景的,除了政府扶持貴人相助,全靠自己真本實力拚的!要靠牌子硬路子正才弄得好的!我借得著鈔票,也跟我一直來做品靠硬有關係。我光杆司令一個,倒是六個長工是三對夫妻,人家說弄個小姐妹照顧照顧生活,這還做啥生活?男人有錢就變壞,人都有軟檔的,離誘惑遠一點,安耽。
八隻瓶兒七隻蓋,總算冤冤枉枉走過來了。我這個人,不是吹牛皮,幫村裏農民做過的好事不要太多哦——
一方麵,遇到困難遇到壞事情你要忍,跟農民翻臉最後吃虧的是你自己。我練過拳腳的,年輕的時候氣頭急得要命,正義感特別強,手特別癢——到龍井喝茶,服務員跟顧客吵架兒,結果一句話語聽不下去,拆拆勸,會跟人家打起來的,會把人家頭弄得第二天腫得像豬頭三一樣的。現在耐了,給你白吃一拳我都不會還手的。
還有一方麵,我脾氣這樣的,當初我發的時候我娘說我:“你走得順,你以為你本事大啊,你是靠積德才有今天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和尚修功修了一輩子,也就是要這點德性。”我從西湖救起過一個人的。有天天黑了,我跟表弟在湖濱逛,發覺離岸二十米開外,有東西在動。我想大概有人尋死,就跳下去,遊過去救,不過事先舍不得把襯衫弄髒了,是脫下來交給表弟再下水的。我在湖裏摸到那人,拖住他,表弟在岸上拉我們,救上來直送省中醫院。我看沒我事情了,廁所裏衝衝清爽就回來了。後來表弟廠裏收到表揚信,原來是個瞎子,盲人啦,一個沒看見跌進去的,而且越遊越遠,差點性命了掉。我表弟成分也沒得好的,後來他在廠裏當團支書,跟這件事有關係的。
我村裏有家人蠻罪過的:小夥子的娘,到時間神誌不清爽的,爹,老早不曉得到哪裏去了;自己討了個老婆,好像貴州那麵來的,也有點殘疾的,生了小鬼,有小腸氣的。我跟他說:這毛病要醫的。啥時候回杭州的時候我到醫生朋友那裏去托托關係問問看。他說親戚已經答應出鈔票了。過了段時間,是今年六月份,他跑過來說,跟他兒子一樣一個小鬼,在分水醫院裏開刀醫好了,要一千多塊。我想他大概是來討鈔票的。一問,果真他那個親戚不肯出鈔票了。我馬上開車子到醫院尋朋友,當初也在分水插隊的弟兄陸曉忠,是桐廬二院管藥劑的,他把我領去見書記。我隻要求醫院裏藥用得省點,管用就好。書記人蠻好的,曉得是我掏腰包做好事的,叫我下午就把伢兒帶過來檢查。檢查好了,說醫院裏吃得消做的,隻要我先付五百塊押金。後來,我才曉得書記借“七一”黨的生日,動員全院職工捐款。小鬼毛病醫好,還多出兩百塊鈔票拿回來。村裏人笑都笑煞了。我呢,那天鈔票墊出回杭州,車子要過收費站,一摸袋兒裏點碎銀子,連富陽的收費站都過不了,隻好再調頭去問縣裏的朋友借。回到屋裏,頭句話語就是問老婆討鈔票。
今年才算順當起來,用不著再往裏麵摜鈔票了。村裏書記也說,老錢一來,起碼實實足足幫我們村人均提高了兩百塊收入。不曉得他們具體是怎麼算出來的。不過我聽了心裏是開心的。日久見人心,現在,村裏人都維護我的,幫我說話的。
眼下,又有一樁事情來了,當然是好事情。桐廬的領導看得起我,曉得我實在,是鐵了心在桐廬紮根的,所以鼓勵我把農場邊上靠江的地,再吃一塊下來。說實話,一方麵我覺得這件事超過我自己的能力,靠自己像辦農場一樣,單槍匹馬肯定不成功的。還有一方麵呢,我曉得這對我這輩子來說,是最後一次機遇了,放放過,不甘心——人年紀一大,做不動了,你空口白話的沒人相信,不頂用的。所以這段時間,我心裏頭又七上八下盤來盤去。弄得不好,要第三次失眠了。
啊喲喲,天亮了,快困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