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比所有人預料的來得還要快,初時看到那張明黃的聖旨,蘇清顏隻覺得心裏“轟”得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被炸開了缺口。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何種滋味,隻覺得無比的苦澀,疼痛的一路蔓延像是依附的藤蔓,纏繞住咽喉。
清顏跪在冰涼的地上,當朝的蘇大人也是她的父親大人,正座在堂中主位上,與之遙遙相對。
身體在冰冷地顫抖,從父親大人手中接過那薄如輕紗的錦帛,那鮮紅似血的朱砂印記,寥寥數行的墨跡,頃刻間幻化成青麵獠牙的猛獸,席麵而來,一陣天旋地轉,就這樣如此輕易地禁錮了她一生的命運。
而那人竟不是泫之嗬!不是她所熟悉的,微笑時純稚如水的人。
這世上果真是事事難料啊!
清顏揚唇,諷刺地笑了起來。
什麼叫蘇家有女品性端莊,溫婉賢良;什麼叫蒙受帝王眷寵,賜婚四皇子;什麼叫敕封瑞王妃。怕是這一生都不曾想過,她要嫁的居然會是四皇子,那個傳聞中殺人不眨眼,浴血修羅的男人。那個冷冽如冰,眼底殺機四伏,卻將唯一的繾綣柔情都給了叫續雪的女子的癡情男子,他的一顆心哪裏還容得下她。
“顏兒,你得遇良人為父也甚感快慰。隻是你莫忘了,你始終是蘇家的女兒。一言一行都萬不可辱沒了皇家和蘇氏一門的清譽。”蘇亟露出一絲嚴父的笑容來。
“清顏謹記父親大人的教誨。”她恭敬地頜首,再深深望一眼麵色凝重的男人,他的表情還是千年不易的銳利冷硬,清顏隻覺得自己掉入冰窖,渾身寒顫不止。“父親大人,您當真認為四皇子是女兒的良木嗎?”
“顏兒,四皇子深受皇寵,你如今嫁得他,對蘇家來說無疑是如虎添翼。”蘇亟蹙眉,口氣轉冷。“如果得罪了他,對蘇家來說也許就是滅頂之災!”他是在警告她,要贏得四皇子的寵信,絕對不可以激怒他。
清顏冷笑,對蘇家來說是好事?那麼於她呢?此後一生都要和這樣的人朝夕相對,甚至是白首到老?
父親大人真是深明大義啊!為了天下,連女兒都不要了呢。
“顏兒,地上那麼涼,你不怕寒氣侵體嗎?”溫文含笑的男子輕柔地扶起她,又將一杯熱茶放入她的手心,動作是那麼自然嫻熟,仿佛像是練習了十餘年一樣。
“哥哥,你怎麼來了?”她不解,他此刻不應該在國子監聽夫子講學嗎?怎麼會回來的?
“我若再不趕回來就怕阻止不了這樣荒謬可笑的事了。”他清冷的眸子閃過寒光,與剛才溫和的模樣完全不同。
“放肆!”蘇亟冷叱道,“清竹誰許你在這裏胡鬧的!”
“父親大人,我並沒有在胡鬧,我隻是希望你能夠明白,顏兒是不會嫁的。”蘇清竹側身替她擋住父親淩厲的視線,不讓她受到絲毫影響。“你不會不知四皇子是何等人物,若是將顏兒嫁他,我決不同意。”
清顏低聲喚他,“哥哥,你不要為了我同父親大人…………”並非是懼怕,而是不希望哥哥受到傷害。她的了解那個男人,冷酷決絕,斷然不會因為是他的骨肉就格外寬容。
“顏兒,我會保護你的。”清竹握住她的手,麵容肅靜。從年少起,他就起誓日後一定要成為權長天下的人,絕對不會讓他手心裏嗬護的純白花朵受到傷害,哪怕要與世人為敵,他也不會顧惜。
“清竹,你是要與我為敵嗎?”蘇亟緩步走到他的麵前,微眯眼,透出肅殺之氣,整個廳堂裏一幹人等都噤若寒蟬。眯眼度步,所有人都知道這是老爺發怒時的征兆。
蘇清竹筆挺如青鬆,眼神坦蕩如山間清風,“顏兒不能嫁!”字字句句異常清晰,震得清顏心口生疼。
“哥哥,值得嗎?”何苦為了她,失去父親大人的信任。
“顏兒,哥哥許諾過你不是嗎?”那日的情景浮上眼簾。
一陣風,吹開了門帶著迷離的香氣,逆光中有名男子愛憐地撫弄她的發絲。
“顏兒,我絕對不允許有人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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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