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老師吃餅薄如紙(3 / 3)

給電影係研究生上課是在下午,午飯時姚夢夢故意同我坐一桌。她一邊吃飯一邊研究我胸以上的部份,當然是用目光。差不多吃飽的時候,她衝我一笑,說:“聽說你昨天之前還是個處男,難怪你保持了這麼好的皮膚和身材。不過你最好離姓白的那個小子遠點,他專門利用某種特長去毀滅你這種人對愛情的信念。”我已無力咀嚼。顯然,白光光把我與他之間的故事公之於眾了。姚夢夢咽下最後一口湯準備起身。見我魂不守舍,她安慰我:“別擔心,我們同學之間誰是童男誰是處女或者相反,都是公開的。你看,我們把你也當成了我們這個階層的人了。那些老東西不會聽到任何風吹草動。你想升官,想發財,盡管以你想表達的身份去與他們斡旋。依我看,你要是當了院長,我們畢業都能分個好地界。”

回到房間漱完口,我根本沒有心情為下午關於遊戲主義哲學的開篇之講作準備。我得把對白光光的愛意、欲望和被出賣後的屈辱作一下哲學清理。下午一下課他就會來找我。到時候我要讓他好好領教領教一個博士的智慧和尊嚴。我要讓他嚐盡成倍的屈辱,然後滾蛋。

下午上課,我明顯地心不在焉。我隻是憑藉素日談天時練就的口頭技巧和遊戲主義首創於我的頂新條件,贏得了未來電影大師們的崇敬與好感。不過,他們與我一見麵時表現出的洞若觀火的神情表明,我昨天之前仍是黃花童子的事跡他們已如雷貫耳。

回到房間一想到我被一個剛剛愛上的毛頭小夥子出賣床笫細節,便恨得咬碎玉牙。習慣性便秘再次出現,這多少分散了我的仇恨。什麼也不做,既不按慣例用繩索完成500個原地跳躍,也不沾不碰任何哲學大師的書國邊界,隻一心等待那個壞小子的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逝去,一天一天逝去,白光光根本沒有再來找過我。每天同一時刻我都會發生便秘。每次遇到他,他都若無其事彬彬有禮地問候一句老師好。每周一次給他們上課時他都一如既往地參加討論,每一次發言都比上一次更接更哲學的本色。聽姚夢夢說,他還馬不停蹄地換了七個女伴侶,每個同居1……3周。他還報考了研究生,投考的科目竟是哲學。這一切發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他天生是那類唐璜式的人物,專門同魔鬼打交道,專門毀滅人類對於愛情的信念。

第二年春天將屆尾聲時,我臉上的年齡跨度已接近於畢達哥拉斯的基數1.愈是缺少機會,愈是絕望,我便秘的程度就愈深,對白光光的愛與恨也就愈深。它折磨著我的靈魂我的心髒我的麵龐。一個又一個的大好年華在陽光下縮減,19歲成為20歲,20歲又成為21歲。一過元旦,我感到,再想跨越巨大的時間之河,隻有向40歲50歲的方向獲得靈感了。明顯的成熟使我豐腴。愛情滄桑之後的皺紋爬上了額頭。我無法在給電視牛仔們上課時再把時裝穿得天衣無縫。盡管,偶爾我也會作為報複同報紙牛仔、書刊牛仔、廣播牛仔或電影牛仔們共效於飛之樂。

畢業前夕,白光光開始重新來找我。每一次,我都讓他吃閉門羹。他依舊魅力十足、依舊冷酷地含著微笑。不過,那並不足以消除我一年間積蓄的憤憤不平。終於,他在胸前掛出了一塊白紙糊的免戰牌,上麵用遒勁有力的墨筆字寫道:學生吃餅薄如紙。像批判蘇格拉底一樣,他再次沿襲“現實批判”的方式進行自我批判。我讓他從下午站到子夜,像相識那天他用他的矛從下午直到子夜剌穿我29年的臀部魅力一樣。

到了子夜,我原來堅定不移的打算動搖了。我不知從此以後用整整一年時間懲處他對我師生戀的宿願是否有益無害。更何況,那種從未有過的便秘之感已將我折磨得如熱鍋上的紅螞蟻。

借著月光星光燈光,我將他放進門來。他用他毫無波動的年華我用我毫無彈性的年齡,隔著紙板嘴對著嘴接吻。吻過之後,他摘掉牌子,正兒八經地落座,正兒八經地拿出方城大學哲學係的碩士生錄取通知書,正兒八經地開始同我談蘇格拉底前的哲學,蘇格拉底柏拉圖亞裏士多德的哲學,和蘇格拉底以後五花八門的“新”哲學。談深談透之後,他告訴我他的導師是甘亮,正是我的碩士導師。他還告訴我,他打算讀完碩士讀博士,導師選擇同我一般無二。最後,他讓我扇他兩個又響又脆的耳光,宣布他愛我。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們終於用哲學的力量平衡了愛與恨、思念與報複。跨年度的冷戰和跨越師生代譜的引力,我們在床上以酣暢淋漓的性愛方法來為師生戀翻開嶄新的篇頁。

如今,我們同居已經10年。10年間他拿到了碩士和博士學位,並且回到他真正的出身行業上當了電視台文化部的編導人員。他告訴我,學哲學完全是出於向我的挑戰和對我一見鍾情式的愛戀。他承認,真正打動他的不是我的學識和才華,而是我一出現在階梯教室中半是春暖半是秋涼半是少女半是壯男的無限風光。他用一切手段愛我,以驅逐我以前養成的孤單和淒涼的習慣。不過,對於那一年間的空白或者被羞辱的記憶,我始終耿耿於懷。我們已不再共同談論哲學。每次他吻我,他想要我或我想要他,我都得逼迫他喊我“老師”。有時他很乖,乖乖地喊我老師。有時惡魔的本性發作,他便在喊完“老師”同我魚水交歡中補上一句:“老師吃餅薄如紙”。我的便秘症已完全消失,不治而愈。我幾乎把它是怎樣一種感覺全然忘記了。不過,即使是白發皤然,我也要他叫我老師。沒有師生這層戰爭關係,我們不會相愛,不會白頭偕老。這是我堅定不移的個人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