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也許時間是解藥】(3 / 3)

“阿姨,我替我媽向您道歉。”

我媽依舊抱著她那盆葡萄,朝許佑安招了招手,拍拍身邊的沙發,“過來坐。”

我聽見我媽略帶惋惜的聲音說,“你是個好孩子,其實之後我也有點後悔,把你和然然牽扯進來,按說這都是我們大人間的事,不應該因此影響到你們。原本……”我媽停頓了一下,沒往下說,而是歎了口氣,“哎……原本我覺得,你和我家然然還挺般配的……”

我拿胳膊肘捅我媽,“注意點注意點,說什麼呢,我可跟旁邊坐著呢。”

我媽輕蔑地掃了我一眼,又重新麵對許佑安,“你回去吧,阿姨不怪你……我和畢家已經沒有關係了,那些老黃曆的事情也不要再提了。”

許佑安剛要開口,我姥姥端著一盤子西瓜走進來了,眼見我媽要送客的架勢,幹脆把盤子往桌上一撂,急了,“哎,怎麼坐了沒到五分鍾就走啊,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連小夥子模樣都沒看清呢,不許走啊!不許走。”

雖說我姥姥資曆最深,但她根本擰不過我媽,許佑安還是被我媽以和諧的方式給送客了,捎帶腳兒地連我一並被關在大門外邊。

我和許佑安很沉默地往樓下走的時候,心裏挺不是滋味的,於是問他,“你何必來自討沒趣呢?”

許佑安目視前方,雲淡風輕地說,“我是想和你媽媽當麵說句對不起,這不是說完了麼?”

“可是……”一開口才發現我的語氣有些急切,“這根本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我想說他為什麼要替他媽來認錯。

許佑安突然停住,轉過頭來看我。他抿著嘴唇,眼底似乎有些狂躁的情緒在掙紮,我感覺得到他很努力地在壓抑自己。他一直盯著我,很久很久,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然後轉身“咚咚咚”下樓了。

我跟下去,問他,“今天的行程是不是到此為止了?”

許佑安驀地回頭,沉吟般道,“或許還有一樣。”

“什麼……”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破碎在猝不及防湊上前的唇邊。許佑安輕輕攬著我的腰,唇畔還有輕柔的溫度,他循循善誘,啟開我緊閉的牙齒,他的雙手也攀上我的臉頰,我忽然就忘了掙脫,配合著他的幅度,就好像在跳一場酣暢淋漓的舞,他溫熱的氣息拂麵,成為這個寒冷秋天唯一的溫度。

許佑安輕輕鬆開我,他聲音低回地飄蕩在耳邊,似乎有些無法自禁,“我以為自己能坦然放棄你,但是……”他的鼻息稍稍亂了陣腳,“我發現我做不到。”

許佑安抬手,把我臉前的劉海別到耳後,然後像變魔術一樣,從兜裏變出了幾隻棒棒糖,舉到我麵前微笑,他的聲音聽起來清澈悅耳,就好像記憶中夏日午後我們在院子裏奔跑後那樣暢快淋漓,他拍拍我的頭,略微低下身子與我平視,說,“棒棒糖,這回你先選。”

我忍不住笑起來,從他手裏抽走一隻香草味的,剝開糖紙放進嘴裏。

“怎麼樣?”許佑安收起其他的棒棒糖,含笑問我。

“還是那麼難吃。”我回答他。

不知道算不算是預感,當我驀地抬起頭的時候,赫然看見趙嵐女士一手扶著窗欞,麵無表情看著我們的樣子。見我發現了,一言不發地將窗戶關上了。

自打我小的時候,我媽就喜歡站在窗邊看我。每次我背著書包下樓的時候我媽一準兒在樓上喊,“然然,好好聽課啊。”“然然,今天考個一百分回來。”“然然,媽媽給你帶的水一定記得喝完。”

可她剛才冷淡的樣子分明是在說,“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東西出來?”

我朝許佑安吐吐舌頭,他也看見我媽了,表情似乎有點不自然。我趁機揶揄他,“這回想好去哪兒了嗎?機票買好了沒有?”

許佑安一晃神,很快明白我在擠兌他上次在我宿舍樓下強吻我以後跑到四川去的事情。他再次靠近我,淡淡地口氣,說,“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裏陪你。”

很簡單的一句話,誠意算夠,精彩欠缺了點兒。可我的鼻子後麵忽然就一酸,在我最手足無措的時候,還能有一個人陪著。

我和許佑安一起回到C大,他領著我去了學校的舊圖書館。那裏還沒建起來的時候,我們曾經去玩過捉迷藏,當時把我嚇得半死,中途就被許佑安領回家了。好像還是近在眼前的事情,沒想到這棟建築也幾乎要被淘汰從此失去功用了。

我們一路沿著就圖書館後麵的小路走到“天涯海角”。坐的位子還是上次我和蘇銘來的時候坐的地方。周圍景物依稀,隻是從前對坐的人不知去向。

我開口問許佑安,“你說我是不是失戀了?”

許佑安撇撇嘴,“那說明蘇銘還不夠聰明。”

“什麼意思?”我問。

“他不會透過現象看本質,”許佑安不以為然地說,“如果能看見本質,其實你也沒那麼糟糕。”

“哎你……”我揚起手威脅許佑安,“你再說一遍試試。”

許佑安對此一笑置之,“好了,快吃飯吧。”

我夾著幹煸扁豆,吃在嘴裏食不知味。我又抬頭問許佑安,“哎,你說這餐廳名字是不是不太吉利啊?你看看,我這老主顧被他們克得妻離子散的。”

許佑安忍俊不禁,“畢然同誌你能不能辯證點兒?”

“我怎麼辯證啊我!”

“換一個角度想想,”許佑安嘴角的笑容漸漸隱去,“比如,你可以認為,天涯海角,還有人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