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對著來路,坐在亭中輕撫手中伏月鏡。
這是玄月肩胛骨所製,那熟悉的紋路,世上除她,再無一人能如此清楚的辨別了。
“我若是此時偷襲於你,隻怕,你已經死了。”身後,傳來那令人不悅的輕佻之聲。
“今日染染,已非昔日染染,你若不信,可以試試。”她不回頭,手指繼續撫在鏡上。
梓苑不悅,眼中妖嫵頓染凶惡,抬手,狂風湧。
飛石朝著亭中洶湧而來,頃刻間,立於身後靜止。
萬物頓無聲。
飛石裂,忽然間發出震天動地的巨響。
梓苑不經意後退了一步。
染染微微側首,卻並未去看她,隻是以耳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梓苑姑娘,所來為何。”
“奉尊上之意,助你。”梓苑眼角微挑,已是無盡妖嬈,火紅色的明眸,攝人心魄的妖豔。
“這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你家尊上的助人之意,倒是頗為新鮮。”她不去理會那人在她身後有多美豔,卻獨獨對不速之客的闖入有所戒備。
“看不慣你而已,要動手的,是我梓苑的意思,別汙蔑我家尊上的好意,若非尊上,雲姑娘又怎能如此安然的在這回魂仙夢中度過這諸多時日。”
“如此看來,染染倒要多謝你家尊上庇佑了。”她倒不懷疑,那個被梓苑稱之為尊上的人有這般能力,也未懷疑,事實是否真的如梓苑所說,是那個人在暗中幫她,對於梓苑的尊上,她唯一的印象,便是那個帶著麵具的男人,染染記不清太多,卻又格外熟悉,她很確定,那是個不會傷害她的人。“梓苑姑娘倒是護主的很。”
滿是柔情的一雙緋眸,在一個瞬間,那如星辰般的靈動竟黯然,呆滯了一個霎那,她挑眉,繼而說道,“那是自然。”
染染的唇邊繼而揚起一抹笑意。
梓苑倒也不怒,“又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你們這種人,自以為清高,越覺得自己經曆的多就越虛偽,終究,還不是落個平平常常的結局,這過程又做戲給誰看。”
染染終撲哧一聲笑出來,回身去看向身後那抹詫異傾城的紅。“你我若非對頭,也許,知己也說不定。”
梓苑撇嘴以示不屑,“你我二人,絕不可能是知己,若不是尊上吩咐,我半點都不想與你有瓜葛。”
染染點頭,算是默認,若不是她的尊上,她二人,或許著實不可能再有關係,可偏偏有著她的尊上,隻怕,她二人的關係並非如此簡單。
“尊上知你此時難題,讓我帶一句話來。”梓苑側目看向旁邊,她很不願意幫染染,但是,卻不想逆了尊上的意思,她不想幫她,可他的吩咐,她一定會做到。“解鈴還須係鈴人。”
“係鈴人?!”染染忽而想起什麼。
“話,我帶到了,告辭,奉勸你還是早些回到夢境之外,否則,你和尊上都有危險,你若敢連累尊上,即便他怪罪,我也會殺了你。”梓苑眉眼清晰的瞪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解鈴還須係鈴人。
染染想起了,被她忘記的。
想來,當她就這般出現在熙埒麵前的時候,應該是嚇了他一跳,可是那個男人的驚訝,來得快,去的也快,快得幾乎很難被捕捉到,那轉瞬即逝的訝異,掩去了太多的情緒。
“何人膽敢擅闖王宮。”他劍眉微聳,似是備戰狀態。
“雲千染。”她拂袖,微垂的衣袖在半空漾起如花瓣般的形狀,抬手,伏月鏡已經對上了熙埒的雙目,鏡中倒影的人像,於他看來,卻多了幾分陌生,她唇角邪邪的挑起,“或者,菀月。”
熙埒雙目頓時驚訝的霎那,神色黯淡,整個人的肉身無力的倒了下去,她收手,將顫抖的伏月鏡收回。
“九幽昭昭,魂祭瀟瀟,宸虞江殃,莫道凡殤。”
滿月,浮光。
沉寂一片。
唯她一人,月下起舞。
伏月鏡高懸明月夜,青色衣擺飛舞。
揚起的衣袖,拂過鏡麵,繪出一副垂淚的側麵。
那鏡中的女人抹去臉上的淚水,抬頭,便對上了他。她身著大紅的嫁衣,伸手,撫著他的臉頰,將他偏過的頭帶了回來。
“最後一次問你,你可願帶我走?”他不願去對她的眼神,或者說,是他在逃避,逃避她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