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空巷的張巧珍現象(2 / 3)

二、

曆史如過眼煙雲,楚劇盛景一去而不複返,劇團風光不再了。那是80年代初,改革開放的經濟大潮洶湧澎湃,猛烈地衝擊文化藝術事業舊有體製的聖殿。有的轟然坍塌,有的斷垣殘壁。時代的巨變,使得高台教化的主流文化,遭遇到以娛樂為主的多元商業文化、擠兌、衝擊和挑戰。戲曲首當其衝遭受重創,潰不成軍。長期一花獨放下觀眾因審美疲勞而不得不喜新厭舊,紛紛湧向百花爭豔的原野。國家財政捉襟見肘而頻頻報警,旱澇保收的文藝從業人員經濟拮據,囊中羞澀。計劃經濟的康莊大道上高高掛起了紅燈,市場經濟應運而生了。省楚劇團一度麵臨四麵楚歌,危機重重。管理混亂,內耗嚴重,人心思奔,劇目老化,瀕臨垮台邊緣。主要是創作指導思想上出了偏差。說是“兩手抓”,怎麼抓?首先,幾乎是一年一度的現代戲創作會演,是政治任務雷打不動地必搞(現叫形象、政績工程);“幫文藝”的配合政治中心打不動地必聽;“三突出”地寫高大全人物、盡管一無愛情、二無親情、三無人情(性)等旨意,也雷打不動地必遵。劇團隻得用大手——集中優勢兵力,拚老命打殲滅仗“趕會演”,不惜一切代價奪大獎,反正大抵沒人看,得了大獎便關箱。因為當時流傳:“上麵喜歡下麵不看,下麵喜歡上麵批判”;其次,用小手——應付日常演出,把人嘎賣座的戲白拿過來照本宣科,在藝術上毫不追求,故鮮有新意。對傳統戲繼承保護有餘,革新揚棄不足,部分地存在民粹主義和懶漢思想。大到思想內容的陳腐守舊,小到唱詞的不通之至和“水詞”的泛濫。隻換換方言的拿來主義盛行,改個頭換個麵什麼的便曰“移植”,演演罷了,永遠成不了本劇種真正的代表作。往往更叫人沮喪十傷心的是:累死累活地“趕會演”,到頭來“兩手抓”變成“兩手空”,大魚冒捉倒,小魚也跑了。農民伯伯笑道,勒個雜子的,硬是搞得扁擔無納——兩頭失撻——上不沾天,下不挨地了。於是乎,隻得惡奢地“翻箱底”、惡奢地“炒現飯”、你愛吃不愛吃我不管,反正我獨家經營,別無分店,唉!反正我也冒得法,就勒,你吃得吃,不吃也得吃!

試問您郎嘎:勒樣惡奢地搞,麼樣叫粉絲冒得意見咧?!麼樣叫戲迷不唱歌謠咧?!麼樣叫觀眾不憤怒咧?!麼樣叫楚劇景氣得了咧……?

楚劇要生存、要發展,舍改革,別無它途!

1989年春,該團被上級定為改革試點,率先實行公開招聘法人代表。在幾天一片寂然後,1987年入黨的張巧珍,想到自己至愛的事業不能毀於一旦。於是,拍案而起,圓滿通過各種程序,終以117.9的最高分中標。她費九牛二虎之力湊齊五千元押金,並立下“三年不達標或中途毀約押金充公”的軍令狀。當接過公證後的承包合同書時,可憐她的手還在不住發抖,心咚咚亂跳。一個連小組長也從未當過的人,當選為湖北省楚劇團團長。振興楚劇,篳路藍縷,她行嗎?天知道……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照常規這是一切叱吒風雲英雄、豪傑、領袖、偉人的專用術語。對一個肉眼凡胎,柔弱纖細的女人恐怕一點兒也沾不上,不對號,不搭界喲。但這狂瀾得挽,這扶大廈得扶,非她莫屬。你看!怪不怪?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劃船總遇倒扳槳。生活如斯,世事如斯。

人說,當女人難,當名女人更難。可她還要加一條:演戲難,當團長孔明燈可以明鑒,滔滔楊子江亦盡述內情。

上任伊始,有人叫更難。她記不清熬過多少不眠夜,也不知哭過多少回,也記不清跑破多少鞋,磨破多少嘴和操碎多少心。這些,黃鶴樓下的她團長、老板,她怪不好意思地吱吱唔唔著。千頭萬緒,百廢待興的局麵叫人舉步維艱,不知如何是好。隻好在遊泳中學遊泳,邊幹邊學管理。首先必須搭個好班子,根據她的提議“自行組閣”成員:易佑莊、熊劍嘯(2008年被評為第二批國家非遺傳承人)、付團長袁希治、閔時運。實行分工負責製,由兩位付團長抓日常演出和經營管理。她分幹人才引進、劇目更新、職工住房、職稱評定等燙手山芋的活兒。幸虧她經常上山下鄉演出,從山區幹部那裏學了一條管理經驗:要盤活石頭,先盤活人頭。要盤活劇團人頭,必先溫暖群眾心頭。

第一步,她攜新班子成員開始從為群眾做實事、好事入手。為充分調動專家、骨幹的積極性,發揮他們的帶頭作用。從大年初一到初四,挨家挨戶一個也不能少地拜年,走訪。麵對過去遺留如職稱、房子、戶口和家屬安置等問題,她起早貪黑,耐心地做細致入微的工作。或奔走呼號,或實情相告,或酌情解決。麵對過去與自己發生不快的人提出:長草短草,一把挽倒。不計前嫌,主動讓步,力求重修舊好。麵對青年演員的為前途擔憂事,她始終做到“大膽培養,以老帶新,親自傳授,打造精英。”為迅速打開局麵,她一天到晚泡在團裏,跟幹部一起研究工作。為破除“大鍋飯”苦樂不均的現象,她與大家反複討論後製定了多種經營模式和獎懲機製。晚上演出泡在後台,抽空與人談心交心。有幾次她累病了,大家逼她回家休息,由徒弟頂她演出。一轉眼,又見她或為大家端茶遞水,或給這人披衣,或給那個抱小孩,要不疊服裝,忙個不停。這樣,逐漸穩住了軍心,喚起了信心,也使全體團結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