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效梨園傑,死當楚劇魂(1 / 3)

第10節

我終身隻做我愛做的事,為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演出。就是累病、吐血,我也心甘情願;就是倒在舞台上、再也起不來了,我也情願心甘

一、

廣為人知的俗話說:“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倘按這話說的,張巧珍‘得’了嗎?‘得’了什麼來著?

張巧珍,是湖北地方劇種卓爾不群的表演藝術家、湖北楚劇舞台上卓有建樹、成就斐然的傑出人物。

她從藝48年,先後榮獲獎項據不完全統計,主要有:

1980年,獲“湖北省中青年演員會演二等獎”;

1984年,被群眾投票選為“武漢地區十佳演員”和“知音金像獎”;

1986年演唱的《許四姑娘》“投水”唱段榮獲“全國首屆現代戲唱段演唱優秀獎”;

1987年,被評為國家一級演員和“省文化廳賑災積極分子”以及省青年聯合會“建功活動二等獎”;

1990年,獲“湖北省首屆戲曲牡丹花獎”;

1991年,獲“湖北省首屆戲劇劇種比賽彙演表演一等獎”;

1992年,獲“湖北省戲劇劇種比賽會演表演一等獎”和獲國務院特殊津貼以及省政協表彰;

1992年曾兩次受湖北省政協“為改革和建設做貢獻表彰大會”表彰。

1993年,獲“全國地方戲曲交流演出優秀表演獎”;

1994年──1997年,連續被評為“省百團上山下鄉演出先進工作者”

1995年,被評為“湖北省優秀演員”;

1996年,獲湖北省文化廳、人事廳“全國文化係統先進工作者”;

1997年──2003年,連續被評為“湖北省文化廳優秀共產黨員”;

1998年,被評為“省文化廳係統職業女標兵”

1999年詞條錄入《中國文藝家傳記》、《湖北省文藝家傳略》《中國當代青年名人大辭典》;

2000年,獲“湖北省楚劇藝術節特殊貢獻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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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廣為人知的俗話說:“舍得,舍得,有舍,才能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倘按這話說的,巧珍‘得’了不少。那麼,她‘舍’了嗎?‘舍’了什麼來著?

嗬嗬,您也許有所不知啊!正當張巧珍事業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隱藏在一連串成就背後的,卻是一連串大災大難的摩肩接踵。換句不該說的話,假如人生是戰場,那麼,不能否認“一將成功千骨枯”有某些真理的含義,不是有人說“演戲是舍生忘死的遊戲”嗎?大凡她在演藝上每次得到一個晉升或獎項,幾乎都伴隨著痛失自己的一位骨肉親人:

1971年,婆婆去世;

1978年,公公去世;

1978年,養母嚴水萍去世

1983年,養父張克榜去世;

1984年,生母劉菊英去世;

1988年,生父楊惠民去世;

1996年,大兒子李可去世;

2008年,丈夫李洪鈞去世。

在普通百姓的普世價值觀裏也許會有: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或知足常樂,平安是福;或“人生能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或“功名利祿抵不過人情冷暖,燈火輝煌比不了家的溫馨;平平淡淡才是生活,從從容容才是真情”;或人活著圖個啥?不就圖個夫妻和諧,家庭幸福麼。誠然,很多好心人麵對張巧珍的人生際遇,感歎地說,這‘舍’的也太大、太多、太難以承受了啊……

那麼,我們的巧珍同誌是怎樣回答的呢?

時光如刀,斬斷了春秋,卻斬不斷親情。

張巧珍更深的痛苦不僅僅是上文說過丈夫生前的病,而是兩個家庭和一大排多災多難、貧病交迫的親人!

1978年,養母嚴水萍去世後,巧珍和老公洪鈞傾其所能,極盡孝道地隆重安葬罷。然後她不顧家境困頓,孩子多病。把年老體弱,孤苦零丁的養父張克榜接到自己身邊,晨昏定省,端茶送水,熬湯喂藥。她不在家則由老公洪鈞悉心照料。使這位耄耋之年,風前燭瓦上霜的慈祥老人免去了空巢之優和孤獨淒清之苦,終身有靠,不禁感激涕零。

1983年,養父因病去世時,丈夫出差在外。醫生因百般搶救無效後對巧珍說,不行了,趕快轉走。孤掌難鳴的她不顧自己身弱力薄把牙一咬,心一橫,含淚將似有餘溫的屍體攔腰抱起放於擔架上,跌跌撞撞地送到太平間。當化妝師發現是她的身份後,大為驚訝地說,怎麼不叫人幫幫忙?她哽咽地說:“這蠻好,師傅,他是我親生父親,請您幫個忙,把最好的衣服給他穿上,把最好的妝化上,等會一起結算。我一定會感謝你,還一定請您看戲。”那人感動不已,連連點頭一一照辦。

難怪養父、母生前逢人便十分感慨地說:“唉!這輩子活的值得,我的巧珍、洪鈞兩個伢,真比親生的女兒、兒子還要親啊……”

1984年,得知生母劉菊英患胃癌不幸的消息後,巧珍正日夜趕排大型現代戲《流淚的紅蠟燭》,劇中她又是擔任女1號主角,擔子重,況眼睛又正患角膜炎,無法親自送母親去看一次病,心疼不已。後來趁劇團休整放假五天之機,她才冒著凜冽的寒風拖著疲憊身軀趕去探望。臨別時,她脫下自己嶄新的軍大衣輕輕地披在母親生命垂危的身上。然後蹲下身子在她耳邊強顏歡笑地安慰說:“媽,醫生說了,您老人家會好的。我都安排好了,您安心養病。我又要下鄉演出了,隻半個月就回來了。我保證來陪您,再哪裏也不去了好嗎……”殊不知啊!一訣成永別。在她下鄉後的第三天,她的母親溘然長逝,等她風塵仆仆地匆匆趕回武漢時,看到的卻隻是個空蕩蕩的家和黑沉沉的骨灰盒。

誠然,很多好心人感歎地說,這‘舍’的也太大、太多、太難以承受了啊……

巧珍的生父楊惠民,出生寒門,全家人靠打豆腐為生。他幼懷壯誌,發憤苦讀,力圖救國為民。殊不知生不逢時,誤入歧途,成了偽官吏。1971年5月,公安部報送了《關於撫順戰犯管理所戰犯死亡情況的報告》。周恩來總理立刻作出批示,狠狠地批評了公安部疏於檢查和指導,導致“戰犯病亡每年增長,證明工作水平日益下降”。並下令對病患罪犯要加強治療,應“體現黨的政策,給他們以‘特赦’的出路”。即令在“文革”的非常環境中,中央也從未放鬆對罪犯的關注。1975年,在毛澤東主席的提議下,中央無條件赦免全部在押戰犯,這是新中國實施的最後一次特赦。

這樣,楊惠民才被改造20餘年後釋放歸來,重獲新生,重見天日。縣政府安排他在鎮上一家街道工廠做工,每月還有40元的生活費。巧珍的生母恨他,不理他;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張慶珍也怨他,不想管他。是的,誰不恨、不怨國民黨?日本鬼子對我們實行“三光”政策,你搞什麼“攘外必先安內”。親熱美帝,掉轉槍頭,骨肉相殘,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是內戰的罪魁禍首!是的,家人誰不恨他?你為什麼敵我不分,為虎作倀?你是楊家的罪魁禍首!給大家帶來什麼?滅頂之災,滿門之禍,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使嗷嗷待哺的小巧珍沒有家庭、沒有父愛、沒有母愛、沒有一切,成了棄女。巧珍當然恨他,也完全可以不理他,但她辦不到。一想到他心裏酸酸的,眼淚汪汪的。隻好攜丈夫常常一起長途跋涉去看望他。回回一進那簡陋得家徒四壁的家,一見那形銷骨立的老人,她自己氣未吐勻,就趕忙把外衣一脫,袖子一捲,給他洗衣縫被,打掃衛生。分別時,她雙手呈上從武漢帶去自己想吃捨不得買的好東西送父親。老楊卻兩眼發直,口裏喃喃著“又破費了,又破費了,又……”一雙幹枯的手久久顫抖著不敢接。每到此刻,巧珍不禁生氣道:“爸!您、您、您老人家這樣,我們再死也不回來看您了!真的!說到做到……”說著說著,扭身大哭起來。直到父親含淚乖乖地收下,她才破涕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