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悲傷,也沒有哭,我對自己的容顏已無所謂,隻要沈冰不嫌棄,哪怕像個鬼也沒關係。
我整天嚷嚷要見沈冰,我罵王超和馬漢,讓他倆抬著我見沈冰,兩人總以各種理由拒絕。
最讓我奇怪的是,自從出事後,沈冰母親一直沒有露麵,我心裏忐忑不安。
那幾天,我想了很多,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
我最終還是看到了我的樣子,當我在那個夜裏,故意裝作睡著,等他們睡後,我偷偷爬起走到窗戶邊的時候,對著玻璃窗的邊緣看到自己模樣的時候,我在那裏打晃。
不是我,這不是我,鬼一樣的人,沒有一處可以清晰,盡管我已經通過手摸到了自己樣子的可怕,可還是被那模樣震的撕心裂肺。
我張著嘴巴,頭繃的要炸開,憋了很久,喊了出來。
他們被驚醒了,一起走過來拉住我,我爸似乎無力了,隻能乞求我不要這樣,所有安慰的話都說遍了,王超按住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要說了,我就那樣,低著頭,他們反複安慰我,而我就那樣待到第二天的中午,我才想明白什麼,說出一句話來:"我不會幹傻事的,沒什麼!",接著我就開始在那冷笑,笑的可怕,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笑聲是怎麼發出來的。
所有人再靠近我,我都不讓他們靠近了,尤其小楊,我幾乎不敢看她,我對她說:"不要靠近我,聽到嗎?不要看我,你回去,不要來,聽我的!"。
小楊搖搖頭,眼睛迷茫地說:"不,小舟,你知道嗎?你永遠是我認識的小舟,什麼都沒改變,你相信我,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敬佩,愛慕來自他的心靈,而不是外表!"。
眼淚流幹了,隻剩沒有靈魂的軀體。
一周後,肖梅來了,所有的出國手續都辦好了,王超和馬漢把我銀行存折中剩餘的五十萬全部提了出來,另外把旅遊贏利的二十萬也拿來了,我隻拿了十萬,留下了十萬作為周轉資金,肖梅不知從哪借來了二十萬,總共湊了八十萬。
我是被抬上救護車離開的,離開那天,我要死要活見沈冰一麵,小楊說沈冰已經出院回家休養,她母親照顧沈冰脫不開身,不能前來送行,讓小楊替她和沈冰祝我一路順利,治好病後早日返回。
我心裏好失落,但又一想,不見麵也好,我擔心我的醜陋真把沈冰給嚇著,我想等我治療好後,以完好如初的麵容站在沈冰麵前,給她一個驚喜。
離開時,所有人都流淚,我爸我媽幾乎泣不成聲,楊曉英連話都說不出來,王超馬漢兩個大男人蹲在地上,哭出了聲,羅宇拉著我的手不停安慰我,淚眼模糊地讓我一路保重。
肖梅在救護車裏,握住我的手,淚水滴到我的臉上。
救護車啟動,我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痛哭失聲。
然而,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三天後,被燒毀的婚房原址堆起了一座墳塋,修得很整潔,四周用大理石欄圍著,周圍栽上了鬱鬱蔥蔥的青鬆。
我摯愛的沈冰已化作一隻彩蝶翩翩而去,她善良姣美的軀體長眠於此,她守望著這片生活工作了五年的土地,守望著把自己全部的愛灑在這裏的古鎮,同時等待著她一生摯愛的那個男人的歸來。
半年後,這座墳塋的旁邊新添了一座墳塋,兩個墳塋矗立,被鬱鬱蔥蔥的蒼鬆翠柏包圍。
同時,龍泉中學的講台上,一個麵色憔悴的人代替沈冰站在講台上,他把龍泉鎮旅遊景點的管理權和經營權無償捐給了鎮政府,重新拿起了教鞭。
每天傍晚,人們總能看到他,坐在兩座墳塋前說著話。
八個月後,田少德被執行槍決,受到法律應有的懲罰。
田家老二仍在潛逃。
數日後,一位時髦漂亮的女子來到兩座墳塋前,恭恭敬敬地將一把鑰匙放在那裏,久久佇立。次日,這位女子便站在龍泉中學的講台上,一直到現在,她叫肖梅。
後來,又一位年輕女教師來此支教,她便是路老師當年的學生,叫佳心。
從此以後,兩座墳塋成為龍泉鎮旅遊景區的一個景點,導遊都要帶遊客來到這裏,向遊客講述發生在這裏的一段美麗淒婉的愛情故事,每位遊客被感動著,並獻上一朵朵潔白美麗的野菊花。
(第一卷完)
2013年1月1日啟筆於蘭州,2013年6月24日晨,完稿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