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是離席去找沈六這件事，男子聽懂了她的意思，頓時嗤笑一聲，手裏的馬鞭一甩，破空的風聲淩厲而沉悶。
“天真。你以為我們就隻做了這一手準備？”
他咧開嘴，臉上的刀疤隨之慢慢拉長。
“可惜，你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過去的。從你踏進趙府那一刻開始，你就必然要死，不過是早晚而已。”
他輕蔑地笑了幾聲，突然怔了怔。
少女也在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被掩映在那滿目的血色下，帶了幾分幽幽的光芒。
“那我現在還好端端地在這裏，證明我運氣不錯。”
男子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她把毀容被劫說成好端端，那若無其事的語氣，就好比說今日天氣很暖和似的。
刀疤男子頓了頓，整容道。
“總之你好好待著，跑是不可能的。若是被我逮到你逃跑，我就打斷你的腿。咱們大概還有七八日的路程，等到了地方，咱們就此別過，至於你嘛，就自求多福吧。”
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沈婉寧一眼，似乎想起那地方來，不由自主地露出幾分嫌惡，看著沈婉寧的目光帶著幾分嘲笑，還有幾分惡意的憐憫。
沈婉寧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露出一個擔憂的表情，男子察覺到了，便更是興奮地笑起來。
他轉過身子，幹脆利落地一鞭抽出，兩匹馭馬長嘶著，再次奔跑起來。
沈婉寧淡淡一嗤。
他顯然以為自己口風很含蓄，認為自己什麼都沒說。
七八日後，把她送到了，他就要離去的地方。
按理說跑到南邊，他就已經安全了。但他卻要立刻動身離開。
他，一個朝廷命犯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那就不會錯了。
這樣的地方，在南疆的兩個國度中，恰好隻存在最最惡名昭著的兩個。
一個是大欽最有名的畫夢勾欄，一個則是六詔的“人祭”。
兩個都是要命的去處，但又不是幹脆利落地要命，是慢慢地折磨，教那倒黴的人失去靈魂，也摧殘肉身。
寒意輕輕地竄上脊背，少女無聲地苦笑起來。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什麼能安然從中脫逃的善茬，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沒有到達這兩個地方之前，盡快逃走。
一陣暈眩心跳的感覺襲來，少女有些無奈地低下頭，不耐地把袖子薅起，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這幾日她時常察看，因而更為明確地肯定了，那彼岸花正在以比往常更快的速度生長，快到有些詭異。
那花朵越來越大，已經慢慢地延伸到了手掌上，細柔的紅絲樣的花瓣纏綿地生長，似乎舔舐著她的腕脈，並籍此更為壯大。
如果男子此刻轉過頭來，看到少女的手腕，他或許會驚駭不已，丟開馬鞭逃走，一切的一切，也許會就此結束。
可若是這樣想時，不知何處，便會傳來女子甜膩的笑響。
怎麼會這樣容易呢？
於是男子就隻是咧著嘴，凶惡地哼著一首不知名的小調。
他似乎想到他那心上人，凶悍的鷹眼裏流露出幾許溫柔，須臾更大聲地唱起來。
“滿天的花喲滿天的雲，細籮籮淘沙半籮籮金，妹繡荷包一針針，針針都是想那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