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伽始終不願意跟沈婉寧離開，龐擎每日裏在旁幸災樂禍：“都說了，大皇宮才是你最後的歸宿！”
他與這村裏其他人的態度也很不同，沈婉寧瞥他一眼：“你不怕我？他們都很怕我。”
龐擎嗤了一聲。
“怕你甚麼？六詔的聖巫一代代傳下來，害死了許多的人，說起作惡，這群女人占得是頭一份。”
沈婉寧敏銳地捕捉到了異樣：“女人？這個土皇帝還是隻能女子當得？”
龐擎點點頭，又撇嘴道：“六詔的女人，地位要麼在男人頭頂上，要麼就是在這六詔的土裏。這裏的每一個女人，一輩子都要接受一次火焰祭禮，就是你們大楚人說的人祭。這火焰祭禮，其實本不是為了屠戮女子，隻是從中選拔出適合成為大巫師的人選。每二十年，各六詔部落都要選拔出適合成為大巫的女子，也就是像你一樣能夠喚來大雨，澆滅聖火之人。剩下的女子，依舊放回家去。”
那伽端著個水盆從他身邊經過，龐擎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拍的這小人兒一趔趄，轉過頭來用澄澈的獨眼望著他。
龐擎被他看得發毛，加上沈婉寧也看著他，那目光實在不算友善，這才硬著頭皮打嗬嗬道：“嘿嘿，手賤，嘿嘿嘿。”
這娘們兀地護短！
沈婉寧把目光收回來，淡淡道：“那看來，這大巫著實沒什麼稀奇。”
龐擎搖搖頭，目光裏流露出一點悵然。
“話是這麼說，但自從一百年前，我們六詔就已經失去了巫神的眷顧。你能相信嗎，我們一個信仰巫神的國度，就這樣被拋棄了。你大概不明白那種全部落的女人都經曆了火焰洗禮，但卻沒有一個人得以通過考驗的情形……”
他歎了口氣。
“連著六十年，我們六詔都選不出一名大巫。所有人都覺得，是我們做錯了事觸怒了巫神，因而……”
他閉了閉眼，接著說道：“百姓們衝進大皇宮，燒死了當時還在世的十名大巫，他們堅信這樣做，就能平息巫神的怒火。”
沈婉寧清淩淩的目光略略掃過他：“叛亂。沒想到你們這種狂熱的宗教國度，居然也能發生叛亂。”
龐擎苦笑道：“再後來的事，相信你也猜得到。燒死大巫之後，百姓們更加肆無忌憚，有許多人聲稱，燒死女子，便可平息巫神的怒火……在這四十年裏，我們的國家失去了三分之一的人口，這些死去的百姓都是女子，無論是白發蒼蒼的老嫗，還是牙牙學語的女童，百姓們陷入了喪心病狂的境地，我母親也因此死在了十年之前。”
沈婉寧望著這刀疤臉的男子，片刻後，她說道。
“所以，我是一百年來的第一個有資格成為大巫的女子？”
龐擎點點頭：“不過，需要提醒你的是，當年的十名大巫之上，還有著聖巫與大巫師，聖巫是個女子，大巫師卻是個男子……”
他沉吟著補充道：“他們年齡相仿，雖然逃走了，但相傳他們已經秘密地生下了一個女兒……所以要是你真的決定前往大皇宮，執掌六詔的統治權，也要慎重考慮一下會不會被他們找回來尋仇。畢竟那十個大巫，與他們相伴了十數年之久。”
沈婉寧腦海裏電光火石，一句話便脫口而出：“你們的大巫師，可是在中原盛名已久的怪醫鏡翁？”
龐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居然識得他？許多人懷疑此人就是大巫師，但卻無人可以找到他，因而不了了之。”
沈婉寧隻覺得心在怦怦跳動，下意識地雙手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