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翁被囚禁的屋子裏所掛的那幅畫像,究竟是他心愛的女子,還是他的女兒?
無論是誰,這女子與她生的如此相像,定然不是巧合……
龐擎見她麵色發白,緊緊攥著的一雙手上指尖也透著雪白,不由得叫道:“臭丫頭!快醒醒!”
沈婉寧抬起眼睛來,看著他,目光深處似乎有兩簇小小的血色火焰,迅速地隕落下去,沉入眸底。
龐擎搖搖頭再細看時,那少女麵色如常,望著他的眼神依舊是頗為冷淡。
“你當真不打算告訴我,你的那位恩人是誰?”
她聲氣冷漠,與平常有別。
龐擎吞了口口水,他實在不算個膽小的,加上麵貌凶悍,其實在京城的這些年,沒人敢和他這樣說話。
這個小女子,卻實在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略過心中那點異樣,接口道:“不打算。”
語氣斬釘截鐵,沈婉寧眯了眯眼:“那便算了。”
她徑直起身出門,龐擎愣了愣,連忙跟上去喊道:“你要去哪呀!”
那少女頭也不回:“去找你爹。”
她怎知那是他爹?
龐擎搖搖頭。聰慧太過,不是好事!
想起沈婉寧聽不懂他們說話,他恨恨地翻個白眼,還是匆匆跟了上去。
克什正在屋裏與幾個人商討事宜,見沈婉寧闖進來,幾個長者都連忙站起身來見禮。
“大巫……”
他們這樣喚她時,心裏頭還在戰戰,是不是應該叫聖巫才對?
沈婉寧淡淡點點頭,權當是受了這禮,這才直視著克什道:“當年火燒大皇宮,逃出去的除了大巫師和聖巫,還有誰?”
一言既出,滿座嘩然。
這是避不過去的問題,但這女子竟然這樣直截了當地問出口,幾個長者麵麵相覷,克什漲紅了一張老臉,呐呐道:“實在不是小人不願告訴您,這事已經成了禁斷,除非您已經繼位成為聖巫,否則不能告訴您……”
龐擎望了望這一屋子的老頭子,都用懇切的眼神望著他,無奈地替克什把他的意思轉達給沈婉寧。
少女隻覺得心頭有一團火,在燥熱地衝撞著,她抓住克什的領子與一大把胡子,豎眉道:“我還得聽你們的嗎?我把醜話說在前頭,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是真讓我掌了權,先把你們這群老頭子砍了!”
龐擎瞪大眼睛,把這幾句話結結巴巴地替她說完,地上砰砰砰跪了一地。
克什老淚縱橫:“我等若有半句虛假之言,懇請巫神降罪,大巫懲罰……”
登時滿屋都是哭聲,沈婉寧鬆開克什的脖領子,轉了轉手腕,轉身出去了。
一定就是!當時逃出去的,一定不止聖巫與大巫師,和他們的孩子,一定還有一個人,或者更多……
要害她的,一定是和這件事情脫不開關係的人……
女子甜膩的笑響似乎還在她的耳畔回蕩,那聲音幽幽地,似乎來自很久遠的年代之前,又似乎就在身邊。
她的耐心快要消耗殆盡了。
她也能感覺到,那個聲音的主人,和她一起,在等待她的耐心,消耗殆盡的時機。
到那個時候,又會發生什麼呢?
龐擎跟在她身畔,時不時看她一眼。
這女人究竟在想什麼?
恍惚間他似乎又看見,那血色的火焰在少女的眸子裏,寂靜而狂熱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