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西京變(二)(2 / 2)

對此,宋道弼很是猶豫:“若是真鬧得太僵,崔胤鼓動大家與咱們不利,又該如何?”

景務修沉默片刻,緩緩道:“若真到了那天,什麼都說不得了……咱家看來,太子聰慧,素有賢名……”

雖說天子廢立,百年來便操於北司之手,但如此輕描淡寫的談論出來,仍然令宋道弼心跳不已,他看了看窗外,以手示意:“老景,慎言!”

景務修一笑,森然道:“有何懼哉?咱們這位天子,心思大得可怕,卻偏偏沒有那份能耐,嘿嘿。如今想來,楊公當年卻是擁立錯了……”

這話雖然出自景務修之口,其實卻代表著整個內侍省中官們的看法。相比於先帝懿宗和僖宗,中官們待現在這位天子確實不薄,擁戴之功不算,還紮紮實實為天子打了兩次仗,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至少也算是為實現天子掃平藩鎮、寧靖宇內的宏願盡心盡力了。一次是“圍剿”河東,一次是抵禦鳳翔,雖說都失敗了,卻遠比那些隻顧朝堂上舌爭的大臣們強得不止一星半點,就算是蒙難華州的那幾年,中官們也始終護衛在天子身側,力保天子安危。

可這位天子卻一門心思效法宣宗皇帝,視中官們如蛇蠍,在削平藩鎮的同時,竟然還打著一石二鳥之計,企圖同時剪除“閹患”,當中官們得知兩次戰事背後的內情時,都不禁有些心涼,那些隻會指指點點的宰相們真的就比我們對你忠心?就真的比我們更能匡扶社稷?

宋道弼怔怔的看著景務修,搖頭不止,忽然咬牙道:“老景,依你看,咱們該如何做?”

景務修悄然道:“為今之計,唯有兩策,內整禁軍、外結藩帥。”

宋道弼想了想,道:“劉季述和王仲先是咱們自己人,倒是不須多說,隻這‘外結藩帥’怎麼打算?”劉季述和王仲先分任左右神策軍中尉,就在玄武門內掌禁軍宿衛,這也是北司控製著天子廢立的最大憑仗。

景務修道:“崔胤小兒與東平郡王交好,宣武那裏咱們是不用想了,既然要結交,便須結交敢抗衡東平郡王者,如河東晉王,或如盧龍劉相之輩。”其實對長安威脅最大的是鳳翔節度使李茂貞,但此人便似個喂不飽的惡虎一般,怎麼結交都無濟於事,餓起來管你是中官還是朝臣,甚至連天子都想一口吞下去。和他結交,無異於與虎謀皮。

宋道弼猶豫道:“可是晉王那邊,恨咱們入骨,別忘了當年圍剿河東之時,可是以神策軍為主力的……”

景務修道:“那就選盧龍劉相!”劉仁恭本職為盧龍節度使,但也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使相加銜,政事堂諸公不稱其劉相而為劉節度,是看不起他大頭兵發家的背景出身,景務修稱其為劉相,卻是在提醒宋道弼,劉仁恭既有兵權,同時也是相公之一,這一身份足可引為奧援了。

宋道弼道:“可是盧龍太遠,恐遠水不及近渴……”

景務修嘿然道:“老宋,你忘了張監軍是從哪裏發來的奏折?”

一語驚醒夢中人,宋道弼當即恍然。張居翰是盧龍節度府監軍使,但保舉劉仁恭的奏折卻是從晉陽所發,當然也就意味著他本人身在河東。再琢磨琢磨河北大地上烽煙四起的亂戰之象,他立刻明白了,盧龍和宣武以及河東和宣武之間戰事並不是單純孤立的行為,而是盧龍與河東方麵共同對抗宣武的聯合,這個時候支持劉仁恭,也就意味著支持晉王李克用,等於主動緩解與李克用之間的緊張關係,為將來謀求合作進行鋪墊。

“如此,就駁了崔胤的批折,發還政事堂重擬!隻是……就怕大家不允。”

“收複營州故土,何等大功!大家若是不允,便是不明事理,便無天家氣量,如何可居廟堂!”

景務修這句話讓宋道弼又是一陣心跳,良久,道:“老景,便如你所言。王處直暫為留後,義武軍節度使銜不允;劉相恢複故土,於社稷有功,加遼東郡王;劉相所舉周知裕、李誠中之事為分內體例,朝廷無故不可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