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報警嗎?說某某教授奸汙了小保姆?天,名聲傳出去今後還如何做人?這樣就能挽回已造成的青春損失嗎?這樣我就高興了嗎?
床上,他捂著胳膊呻吟:“米蘭,我是愛——你……”
在他旁邊皺巴巴的床單上,有她體內溢出的紅玫瑰。她望著那紅玫瑰,回憶起剛剛過去的狂風暴雨,不禁大聲哭了起來。然後,哭聲停止了,她隻是靜靜地坐著流淚。
奶奶這時回來了。這位老人幾天來被折騰得心力交瘁。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安享晚年,兒子的家庭如今令她十分擔憂。可是卻無能為力,所以病上身來。她的胳膊和手背疼痛,浮腫。當她提藥來到客廳又走進臥室見到這一幕後,嚇得打了個趔趄。
“奶——奶。”
月亮站起身跑過來趴在奶奶肩上又一次大哭起來。月亮覺得這位以前對她非常刻薄的老人,這時的懷抱如避風巷,讓她找到了唯有的一絲溫暖。
奶奶說:“孩子,別哭。慢慢說。發生了什麼?”
月亮喃喃地說:“下了一場大暴雨。雨好大好大。我好怕好怕。可沒人救我。我已經什麼都完了,我以後怎麼活呀……”
奶奶望著程忠說:“他嘴裏叫什麼?米蘭?是不是他在外麵喝醉了,回家把你當成了米蘭,欺負你了?”
月亮說:“嗯,雨好大。我好怕。”
奶奶說:“他個畜生。怎麼能欺負一個黃花閨女呢?這,這……小月,我打他,你別哭。”
奶奶怒氣衝衝。她東張西望著尋找可當作棍子的對象。
月亮攔住了奶奶。月亮說:“完了,完了。他的胳膊在流血。”
“米蘭,米蘭,我是愛你。你咬我。我行。你別走。米蘭,是你嗎?我有能力,把什麼都給你……”
程忠依然躺著昏醉不醒,胡言亂語。
奶奶見兒子那醉爛如泥的樣子不忍心了彈他一手指。她走到床前叫著:“程忠!程忠!”
“是米蘭嗎?米蘭,你在哪兒,我怎麼看不見你?”
“我是你老媽!”奶奶大聲糾正著兒子。
然後,奶奶又對月亮說:“小月,他個糊塗蟲的確把你當成米蘭了,請你原諒他。”
原諒?月亮不知道。
月亮不知道該怎麼去原諒他。該怎麼不原諒他。她的年齡如金色的陽光,她的生命似如夢的朝霞,她們的麵容如剛開的鮮花,她的思想如澄清的湖水。可是一場風雨的襲擊,卷走了她的全部財富。她成了一個精神乞丐。她隻剩下了一幅軀殼支撐著一個空蕩蕩的頭顱。
奶奶在打電話,似乎是打給米蘭的。奶奶打完電話又用紙巾給程忠擦胳膊上的血跡。程忠的胳膊上有一個很深的牙印,血如汗珠子似的依然冒著。月亮很清楚,那是在關鍵時刻她留下的傑作。奶奶擦幹了程忠胳膊上的血跡後又給他上了止血的膏藥。而程忠則嘔吐了。他的樣子仿佛特難受,他似乎想把五髒六肺就吐出來,結果卻隻吐了一灘濃濃的唾液。不一會兒,他就安靜也下來。
所有的這一切月亮覺得似乎都與自己無關了。誰能醫治她的心傷?這樣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呢?她的眼睛裏是一團黑雲。因此,她看不到了遠方也看不到了未來看不到了希望。她的腦子如亂麻,一團糟。
月亮急奔出了門。程忠已睡著了。奶奶叫她,她不回頭。
外麵,夜空裏掛著一輪圓月。皎潔的月光灑在道路中間,灑在梔子樹、桂花樹、人家的窗欞上,如一位飄然而至的清純女子,令人著迷。月亮多麼企羨。她仰頭望著夜空中高懸著的月亮,心說:那不是自己嗎?
她該去哪裏?她該做什麼?她全然不知。她的心又顛三倒四地說:月亮是我。我是月亮。天上的月亮如地上的月亮,地上的月亮如天上的月亮。可是,可是天上的月亮也不像了地上的月亮,地上的月亮也不像了天上的月亮。我是月亮。月亮出來了。兩個月亮都出來了。我看著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看著我。
她在小區的路上慢悠悠地邁著步。她的目光突然注視著A棟大樓。
阿香?阿美?
她想見到她來小區後認識的兩位好友,可是她的念頭馬上又打消了。她覺得自己沒臉麵。通過窗欞可以看到每個家庭裏射出來的溫馨的燈光。是的。家是溫馨的。她也是剛從一個家庭裏出來。
喬,馬上見喬。
不。該向喬說什麼呢?那是絕對不能向喬說的。他會怎樣看待自己?說了又何妨?也許真正的朋友隻會關心你,並不會因你怎麼了而蔑視你。但是不能說,還是不能說,也不能見他。那豈不是拿著自己的醜事去貼廣告嗎?月亮又想到了父親和姐姐月花。她這個時候極需要安慰極需要找一個避雨的地方。那場雨毀了她,她的心靈始終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