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阿地龍遺著《南京血祭》序(1 / 2)

自有人類以來,就有戰爭,各種各樣的戰爭。自有文學以來,就有戰爭小說,各種各樣的戰爭小說。在世界範圍內,有古代部落與部落之間在不同圖騰之下進行的戰爭,有封建領主之間為擴張各自的采邑進行的戰爭,有不同教派為爭奪同一個聖地進行的戰爭,更有以拿破侖命名的席卷封建歐洲的戰爭;有希特勒為反人類而發動的、一兩天內就征服一個國家的戰爭,同時也就有了揭竿而起的各國人民保家衛國的戰爭。然而,以弱抗暴的哀兵必勝。即使鼓衰力盡,矢竭弦絕,仍然前仆後繼,視死如歸,甘以鮮血沃肥故園勁草的愛國將士們的英烈風範,必將越百世而不泯。

在古老的神州大地上,幾千年來鐵馬金戈之聲不絕於耳。有軍閥之間相互砍殺的戰爭,有被壓迫人民忍無可忍、奮而起義的戰爭,更有全民同仇敵愾、誓死抵禦外侮的戰爭———後一種戰爭是同嶽飛、文天祥、戚繼光、袁崇煥、鄧世昌……以及楊靖宇、謝晉元、黃繼光、邱少雲等一係列光輝的名字連在一起的。每一個名字,都在特定的反侵略戰爭中,代表了中華民族的高大的靈魂。

戰爭作為和平的對立麵,與人類的社會生活息息相關,故而成為永恒的文學主題。比起戰爭來,戰爭小說雖然同樣數不勝數,但像正義戰爭本身一樣撼人心靈而得以流傳者則相對地少。在世界範圍內,遠古的史詩不說,有由後人客觀摹繪的《羅馬之戰》,有從曆史宏觀開展全方位描寫的《戰爭與和平》,有從一個側麵反映亡國之痛的《最後一課》、《兩個朋友》、《海的沉默》,有同代人掌握近距離真實的《火線下》、《西線無戰事》、《日日夜夜》、《這裏的黎明靜悄悄》等。

在中國,比起戰爭來,戰爭小說同樣顯得少。尤其是比起長達八年的、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的曆次戰役來,正麵描寫這些浴血奮戰史跡的小說就顯得更少。可以舉出《呂梁英雄傳》、《新兒女英雄傳》、《地雷戰》、《平原遊擊隊》等若幹部,這些都是正麵描寫有組織的人民戰爭的,將對後代在不同的時期產生不同的教育意義。然而,在全民抗戰的意義上,從所謂“戰略上內線作戰的正規軍”方麵來看,描寫在“亡國論者”或“速勝論者”的錯誤指揮下,一任鐵蹄蹂躪,山河破碎,萬裏朱殷,生靈塗炭———描寫日本侵略者之暴虐,被侵略的中國人民犧牲之慘烈,從而永垂曆史教訓於後世的小說,多少年來似乎還找不出幾部來,直到很晚才有周而複的《南京的陷落》問世。因此,不論從文學的或非文學的角度來說,這方麵需要填補的空白實在是太多了。

《南京血祭》這部小說正可以說填補了這一部分空白。

它寫的正是六七十年前,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國抗擊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戰爭的那一段曆史。它寫了漫長的抗戰曆程的一個片斷;寫了抗戰第一年國民黨政府的撤退和南京的陷落;寫了侵略者的滅絕人性的凶殘,及其以凶殘相掩飾的一切侵略者難免的虛怯;寫了當時中國軍事當局的大言壯語,及其與大言壯語鮮明對照的腐敗與無能;寫了沒有組織起來的人民群眾對於故土的眷戀、被迫背井離鄉的悲痛及其在顛沛流離中的無助與無望;寫了參戰的下層官兵把自己的血肉之軀同手榴彈一起扔出去的英勇戰鬥和壯烈犧牲……

這裏有歌頌,對於愛好和平而又敢於抗擊強敵的民族精神的歌頌;有譴責,對於悍然發動戰爭,以殺人競賽取樂的侵略者的譴責;有批判,對於由於腐敗與無能而輕易放棄大好河山的錯誤決策者的批判;同時更有針砭現實的意義,因為這部小說寫於南京撤退後兩年,更多的國土相繼淪喪的時候,寫於全國人民熱烈擁護“全民抗戰”的號召,南北各地群眾紛紛組織起來進行自衛的時候;同時也正是國民黨當局開始消極抗戰、積極反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