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這場交談還在持續。
長桌前，白狐裘周至隼在說。長桌後，林峒遠仍在批改文書，不知道是不是在聽。
周至隼已經放緩了語速，開始有意摻一些題外話。
他在等，但是等的人還沒有來。
林峒遠批改文書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直到他忽然放下筆，閉目凝神，似乎累了在休息。
周至隼很知禮的沒有繼續，稍稍直起了身，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諸寺崖出手了，再等一等就好。
鄴都城裏發生的事，隻要侯爺想知道，他就會知道。
這是他父親說過的話，他以前不相信，現在卻有些相信。
書房裏的沉寂來得快，去得也快。
半盞茶功夫，林峒遠忽然睜開眼睛，瞳孔中色彩由金泛紅，由紅轉黑，萬千情緒好似翻滾的波濤，齊齊被打入海底，又恢複了波瀾不驚。
周至隼後知後覺的抬起頭，看到的已是一潭深水。
林峒遠已經重拾墨筆，開始批閱文書，速度比之前似乎更快了一分。
“侯…侯爺！”
周至隼心裏驟然一沉，他握緊了拳頭，臉上表情如故，“至隼…”
“你回去吧。”
林峒遠低沉的嗓音打斷他的話，沒有一絲起伏，“我知道了。”
“是。”
周至隼心裏更沉，手心已經滲出汗珠，“至隼告退！”
他腳步平緩的轉過身，輕輕退出門。
書房裏又恢複了平靜，隻剩狼毫滑過篙紙的沙沙聲。
晏管事終於忍不住，輕聲開口道，“侯爺，三少爺他…”
墨筆一頓，林峒遠抬了抬頭，沉默了幾息，才道，“無事。”
“那就好！那就好！”
晏管事鬆了一口氣，敏銳的察覺到主子的變化，沒有再問。
.......
.......
周至隼走到中庭，回頭望著那間燈火通明的房間，窗紙上的人影比起在燈光下，愈顯高大。
“冬至到了。”
他身上忽然有些冷，緊了緊厚厚的狐裘，喃喃自語。
馬車停在院外，車夫的臉色有些發白，似乎是因為在冰雪中等了半夜，受了凍。
周至隼臉色平靜的登上車，“走！”
“駕！”
車夫低喝一聲，緩速行車。等出了侯府，馬蹄才跑了起來。
包著精鐵皮的車輪在青石板上跑得飛快，清脆的馬蹄聲頃刻就傳到岔道口。
一道往左，可通周府。一道往右，能至拱順橋。
馬車停在中間。
嗒嗒嗒！
迎麵，右側車道兩匹黑馬拉著一輛黑色馬車奔了出來，怪異的是，沒有車夫。
“大…大人！出事了。”
車夫看了一眼，就沒有在意，他有更急的事，“諸長老在…拱順橋…”
車廂裏沉默了半響，才傳出一個字，“走！”
“駕！”
車夫猛抽馬鞭，鞭梢發出淒厲的尖嘯，嚇得迎麵而來的兩匹黑馬快跑了幾步。
兩車交彙，一錯而過。
一輛往侯府，一輛去拱順橋。
.....
......
周至隼趕到拱順橋的時候，橋邊已經圍滿了人影，舉著一圈火把，照得亮亮堂堂，但沒有人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