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2)

“三板船”和“敞口麻秧子船”一前一後行駛,一路平安無事。

黃昏時分,兩船駛入忠縣水段。趙鶯緊張,對寧徙說,要過“折魚灘”了,說這灘水勢凶險,連魚都不能上。寧徙也緊張,光聖也對她說過,這是道險灘,江心一山挺立,水觸山根,山空石危,船隻必須隨水勢由南向東才能下行,如果回棹不當,舟尾即折,也叫“折尾子灘”。兩船隨急流駛入了“折魚灘”,舵手和船工們都緊張忙碌,吆喝咒罵聲不斷。坐在船艙裏的她倆隨船顛簸,危險隨時都可能發生。寧徙默默禱告,祈求母親在天之靈保佑他們平安,期望早日取回母親的遺骸。

水流終於平緩。

常光聖進艙來說,過了,沒事了。都舒口氣,又說起下遊的險灘來。趙鶯說,“灩澦堆”那大礁石鎖在江心,惡浪千重,那礁石鬼得很,冬出夏沒,全冒出水麵時活像頭大象。現在是晚春,那家夥隻冒出一丁點兒來。常光聖就唱,“灩澦大如象呃瞿塘不可上,灩澦大如牛呃瞿塘不可留。”趙鶯咯咯笑,光聖哥的“灩澦歌”還唱得好聽。常光聖說,跟船工們學的,這是過“灩澦堆”的秘訣歌嘛。又唱,“灩澦大如馬呃瞿塘不可下,灩澦大如襆呃瞿塘不可觸,灩澦大如鱉呃瞿塘行舟絕,灩澦大如龜呃瞿塘不可窺。”對母親解釋說,舵手可根據“灩澦堆”礁石露出水麵的多少來判斷水勢,掌控行船,否則,稍差分毫便有觸堆沉沒的危險。寧徙頷首,這是船工們跟險灘鬥出來的經驗。說到宜昌上遊的“泄灘”時,趙鶯聲音都變了,那是川江的四大險灘之一!常光聖說,那灘亂石若林,隨時都會船毀人亡。寧徙說,看你兩個,盡說些嚇人話。光聖,有你外婆的在天之靈保佑,我們會平安無事的。常光聖笑,媽,您啥子風浪都經受過了,這些灘口全都怕您呢。趙鶯笑說,光聖哥,你嘴巴好甜……話音未落,艙外傳來尖利的呼哨聲和呐喊聲。

“停船,停船!”

“咯老子的,肥頭呢!”

……

常光聖驚道:“不好,遇見水匪了!媽,趙鶯,你們就在這船艙裏,千萬莫出來,我去應付。”說完匆匆出艙。

寧徙哀歎:“唉,水險躲過了,人禍又來了!”好擔心兒子的安危,操起五尺長刀跟出艙去。

趙鶯也跟出艙去。

常光聖出艙看時,幾艘木船橫攔江心,近在咫尺,滿船乘客驚惶。他趕緊讓領江指揮拋錨停船。那幾艘木船上站有六七十人,有頭戴紅頂花翎者,有臉糊黑灰者,他們齊揮動刀械呐喊。

常光聖朝木船上的水匪拱手:“各位兄弟,大家都吃長江水,都燒河邊柴,都是朋友。我們這是客船,還望各位兄弟高抬貴手,請你們頭兒出來說話。”

就有個胡子拉碴的漢子回話:“老子就是頭兒,高抬貴手可以,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你們得給弟兄們留下買路錢。”

常光聖想,這是匪首了,不給錢是難過此關的,比出三個指頭。

那匪首冷笑,伸出全掌:“沒得五百兩銀子你們走不脫!”

常光聖原想的是三十兩銀子,不想這家夥獅子大開口要這麼多,怒了,抽出腰間砍刀:“那得要它答應才行!”他遇見過水匪,經了嚇唬往往生效,給點兒銀子就可了事。

這時候,船上的護衛、水手均手執兵器、棍棒來到常光聖身後。

那匪首全然不懼:“這點兒小陣仗別想嚇唬老子,兄弟們,給老子上!”

“且慢!”寧徙大喝,站到常光聖前麵,將五尺長刀揮得生風,“你看看老娘這刀!”

那匪首讚歎:“這婆娘的‘日月乾坤刀’可以!”嗬哈笑,“你一個女人也敢在老子麵前逞威,老子們不怕,兄弟們,上!”

水匪們呐喊著劃木船靠攏客船,嚇得船上乘客一片驚叫。寧徙不怕與水匪搏殺,卻擔心乘客安全,可千萬不能出人命!趙鶯嚇得不知所措。常光聖怒頂腦門,對身後的護衛和船工大喝:“操家夥跟他們幹,絕不能讓他們一個人登船!”水匪人多勢眾,呐喊著登船。這時,浪裏一人飛身上了匪船,揮刀怒砍攔路的水匪,將刀刃架到那匪首的脖頸上,喝道:“我看哪個敢登客船!”匪首色變:“停,兄弟們停!”水匪們停止登客船。

浪裏飛出這人是孫善。

趙鶯看見,哭出聲來:“孫善,我的孫善……”常光聖高興又擔心。寧徙驚呼:“孫善,注意你身後的人……”話音未落,孫善挨了身後的水匪一棍,眼冒金星,被撲上來的水匪按住。匪首氣急敗壞,狠扇孫善耳光:“狗日的敢偷襲老子,給我綁了!”水匪們將孫善五花大綁捆了個結實。寧徙喝道:“那位頭兒,你莫傷他,五百兩銀子我給!”匪首獰笑:“他冒犯了老子,漲價了,得給老子一千兩白銀!”孫善喝道:“小子,你別逞狂,曉得老子是哪個不?”匪首說:“你說,是哪個?”孫善說:“老子也是匪!”匪首哈哈笑:“當真,你倒說說,你是哪段水道的匪?”孫善說:“老子是銅鼓山的匪,姓孫!”匪首一怔,盯孫善:“我曉得,銅鼓山的老大就姓孫,你當他的兒子還差不多。哈哈!”孫善說:“我就是他的兒子,你要是敢傷客船上的人,我老子孫亮會滅了你們的!”匪首不笑了,細看孫善,真還像孫亮:“真的,你真是孫亮的兒子?”孫善說:“老子姓孫名善,就是孫亮的兒子!”匪首兩眼驀然發潮,對眾嘍囉:“快,快給我侄兒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