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馬書自挨了打,便整日臥床不起,司馬嘯斡旋周懿與金烏之間,已經焦頭爛額,哪裏還有功夫問他?司馬書見不得他幹爹憐憫,心裏大覺委屈,沒幾日,便將左右之人打罵了一遍。當時有人勸他去司馬嘯處先認了罪,再表個忠心,此事就此作罷,好歹也能保住司馬嘯的信任。司馬書便說:“別說得罪了司馬衝,就連當年司馬寒要殺我,他也照樣舍命保我!說到底,沒有我當初為他拚命,他至今仍是司馬寒手下一個武將!”說來該他命中如此,司馬嘯早年用他之後,便在他身邊設了個耳目,司馬書素日言行他已然盡知,不過都當他是個替死鬼,嘮叨兩句也還能忍。直到聽了這番話,司馬嘯才起了殺心,留他一日都怕生出禍端。於是另立李溫替他辦事。如今李溫心誌不堅,倒還不如司馬書,張詡雖然耿直,難免又心懷故主,思前想後司馬書尚且可用,待了了此劫,再殺他不遲,於是使人來傳他赴命。那司馬書鬧了十幾日終不見有人過來,心裏便涼了半截,左右人也都不敢再多說話,眼看著昔日威風凜凜的一員上將竟遭閑置冷落,他如何不急,遂又使人通融去司馬嘯府上打聽消息。回來的人說:“教主使張詡總理事務,看樣子要替代將軍。”司馬書一聽,登時暴跳起來,遂換了衣袍就要去見司馬嘯,眾人沒攔住,一路跟了上去。
剛出門,碰巧看見司馬嘯派的人過來,還沒等那人開口,就搶過來問道:“教主可在府中?張詡不能重用,我已查明他私通賊寇的事。”那人忙使了眼色,小聲說道:“我奉教主之命來看將軍,不知將軍身體如何?能否為教主分憂?”司馬書一聽他這麼說,精神立刻抖擻了不少,揚眉笑道:“大丈夫豈能讓那區區皮肉之痛拌了腳!義父帶我不薄,如今小人當道,我就算斷了筋骨也要咬牙為義父分憂。”嘴上說著,腳下未停,一路小跑去了教主府。見了司馬嘯,便跪倒謝了罪,日間嘮叨抱怨的話全都拋之腦後了。司馬嘯並未問他傷情如何,開口便說:“孔真自回來之後終日不見其人,恐怕是有異動。我派李溫暗中去查,卻疏忽了他是孔真舊部。當年孔真押運慕容正進獻給林煜的壽禮至今不明不白,這事你最清楚,萬一孔真倒戈,來個釜底抽薪,這拜火教怕是要另易新主了。我令你來,就是要你領命徹查此事,你可取我佩劍,若李溫徇私念舊,你可就地殺之。若孔真吃裏爬外,可以一並殺之。”司馬氏不住點頭,心中卻想著張詡,待他吩咐畢,便說:“當年天水那趟差孔甲也在當場,何不讓他去查此事?”司馬嘯道:“此番孔真奉命東征,孔甲與他同往,如孔真有倒戈之嫌,孔甲豈能保住清白!”司馬書道:“說來都是些或真或假的事,父親使人嚴查變了,可別因此疏漏了一件大事。”司馬嘯問係為何事,司馬書答道:“三年前張詡投靠父親時,父親曾命我留意他的行蹤,我自領命以來,從未懈怠。這張詡表麵效忠於父親,背地裏卻幹著自己的勾當,他本是司馬春的副將,當年雖深明大義與之恩斷義絕,卻誰知他竟在暗中追查當年拜火教中有人與回鶻後人勾結的事。前教主已經歸西,司馬春也已畏罪潛逃,這張詡仍然暗中調查此事,可見他心裏想的什麼?以我看,眼下孔真李溫等人難成風雨,倒是張詡不能不防,萬一他手中有個蛛絲馬跡,父親又對他疏於防範,他要是勾結了三將軍的人裏應外合,父親如何應對?”此話雖然在理,卻也顯得他急於立功,司馬嘯多謀之人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在他看來司馬書不過是在拿他人生死來為自己墊腳,說話縱然在理,也叫人不敢苟同,因說:“我聽張詡素有忠義之名,前者我命你查他,不過是想證實司馬春是否曾暗中聯絡舊部,既非如此,就是我多慮了。倒是孔真不能讓我放心,不查把他差個水落石出,我寢食難安。”司馬書想要再做爭辯,別他義父一口堵了回來,多說無益,反令司馬嘯越發懷疑他,不得已,隻得領命去了。
再說他司馬府前廳中,舜煐等了足有兩個時辰,轉眼到了中午,張詡安排人備了午飯,獨留她一人,餘者皆在門外守候。一時有下人來傳:“老爺來了!”張詡等人都來迎接。論起崢嶸氣派,司馬衝的將軍府遠不能及他的教主府邸,亭台樓閣鱗次櫛比,鍾鼎樂器不絕於耳。教主府向西便是白虎堂,中間有個回廊,兩側各有猛虎數隻,生人從此經過,那猛虎便仰天咆哮。自司馬嘯主事後,每有重罪之人,多半被他投來喂虎了。舜煐來時曾看見過,又問了張詡,心中便想起念生。正在出神,司馬嘯已經來到正廳,二人對目而望,竟有一刻不曾說話。隨後舜煐施了禮,又以虞回春自稱。司馬嘯見她風雅俊秀,雖無西域人的體魄,卻有中原人的靈氣,如此一想,此人必是周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