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學
鄱陽學在城外東湖之北,相傳以為範文正公作郡守時所創。予考國史,範公以景祐三年乙亥歲四月知饒州,四年十二月,詔自今須藩鎮乃得立學,他州勿聽。是月,範公移潤州。《餘襄公集》有《饒州新建州學記》,實起於慶曆五年乙酉歲,其郡守曰都官員外郎張君,其略雲:“先是郡先聖祠宮棟宇隳剝,前守亦嚐相土,而未遑締治,於是即其基於東湖之北偏而經營之。”浮梁人金君卿郎中作《郡學莊田記》雲:“慶曆四年春,詔郡國立學,時守都官副郎張侯譚始營之,明年學成。”與餘公記合。範公在饒時,延君卿置館舍,使公有意建學,記中豈無一言及之?蓋是時公既為執政,去郡十年矣。所謂前守相土者不知為何人?
國忌休務
《刑統》載唐大和七年敕:“準令,國忌日唯禁飲酒舉樂,至於科罰人吏,都無明文。但緣其日不合釐務,官曹即不得決斷刑獄,其小小笞責,在禮律固無所妨,起令以後,縱有此類,台府更不要舉奏。”《舊唐書》載此事,因禦史台奏均王傅王堪男國忌日於私第科決作人,故降此詔。蓋唐世國忌休務,正與私忌義等,故雖刑獄亦不決斷,謂之不合務者此也。今在京百官,唯雙忌作假,以其拜跪多,又晝漏已數刻,若單忌獨三省歸休耳,百司坐曹決獄與常日亡異,視古誼為不同。元微之詩雲:“縛遣推囚名禦史,狼藉囚徒藉田地,明日不推緣國忌。”又可證也。
漢昭順二帝
漢昭帝年十四,能察霍光之忠,知燕王上書之詐,誅桑弘羊、上官桀,後世稱其明。然和帝時,竇憲兄弟專權,太後臨朝,共圖殺害。帝陰知其謀,而與內外臣僚莫由親接,獨知中常侍鄭眾不事豪黨,遂與定議誅憲,時亦年十四,其剛決不下昭帝,但範史發明不出,故後世無稱焉。順帝時,梁商為大將軍輔政,商以小黃門曹節用事於中,遣子冀與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害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雲欲議廢立,請收商等按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遂出矯詔收縛騰、賁。帝震怒,收逵等殺之,此事尤與昭帝相類。霍光忠於國,而為子禹覆其宗,梁商忠於國,而為子冀覆其宗,又相似。但順帝複以政付冀,其明非昭帝比,故不為人所稱。
三女後之賢
王莽女為漢平帝後,自劉氏之廢,常稱疾不朝會。莽敬憚傷哀,欲嫁之,後不肯,及莽敗,後曰:“何麵目以見漢家。”自投火中而死。楊堅女為周宣帝後,知其父有異圖,意頗不平,形於言色,及禪位,憤惋愈甚。堅內甚愧之,欲奪其誌,後誓不許,乃止。李昪女為吳太子璉妃,昪既篡吳,封為永興公主,妃聞人呼公主,則流涕而辭。三女之事略同,可畏而仰,彼為其父者,安所置愧乎?
賢父兄子弟
宋謝晦為右衛將軍,權遇已重,自彭城還都迎家,賓客輻湊。兄瞻驚駭曰:“汝名位未多,而人歸趣乃爾,此豈門戶之福邪?”乃以籬隔門庭,曰:“吾不忍見此。”又言於宋公裕,特乞降黜,以保衰門。及晦立佐命功,瞻意憂懼,遇病,不療而卒。晦果覆其宗。顏竣於孝武有功貴重,其父延之,常語之曰:“吾平生不喜見要人,今不幸見汝。”嚐早詣竣,見賓客盈門,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糞土之中,升雲霞之上,遽驕傲如此,其能久乎?”竣竟為孝武所誅。延之、瞻可謂賢父兄矣。
隋高熲拜為仆射,其母戒之曰:“汝富貴已極,但有一斫頭爾!”熲由是常恐禍變,及罷免為民,歡然無恨色,後亦不免為煬帝所誅。唐潘孟陽為侍郎,年未四十,母曰:“以爾之材,而位丞郎,使吾憂之。”嚴武卒,母哭曰:“而今而後,吾知免為官婢。”三者可謂賢母矣。
褚淵助蕭道成篡宋為齊,淵從弟炤謂淵子賁曰:“不知汝家司空將一家物與一家,亦複何謂?”及淵為司徒,炤歎曰:“門戶不幸,乃複有今日之拜。”淵卒,世子賁恥其父失節,服除遂不仕,以爵與其弟,屏居終身。齊王晏助明帝奪國,從弟思遠曰:“兄將來何以自立?若及此引決,猶可保全門戶。”及拜驃騎將軍,集會子弟,謂思遠兄思微曰:“隆昌之末,阿戎勸吾自裁,若從其語,豈有今日?”思遠曰:“如阿戎所見,今猶未晚也。”晏歎曰:“世乃有勸人死者!”晏果為明帝所誅。炤、賁、思遠,可謂賢子弟矣。
蔡君謨帖
蔡君謨一帖雲:“襄昔之為諫臣,與今之為詞臣,一也,為諫臣有言責,世人自見疏,今無是焉,世人見親,襄之於人,未始異之,而人之觀故有以異也。”觀此帖,乃知昔時居台諫者,為人所疏如此。今則反是,方為此官時,其門揮汗成雨,一徙他局,可張爵羅,風俗偷薄甚矣。又有送荔枝與昭文相公一帖雲:“襄再拜,宿來伏惟台候起居萬福。閩中荔枝,唯陳家紫號為第一,輒獻左右,以伸野芹之誠,幸賜收納,謹奉手狀上聞不宣。襄上昭文相公閣下。”是時,侍從與宰相往還,其禮蓋如是,今之不情苛禮,籲可厭哉!親王與從官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