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章 卷六十七(十五則)(3 / 3)

唐用宰相

唐世用宰相不以序,其得之若甚易,然固有出入大僚,曆諸曹尚書、禦史大夫,領方鎮,入為仆射、東宮師傅,而不得相者,若顏真卿、王起、楊於陵、馬總、盧鈞、韓皋、柳公綽公權、盧知猷是也。如人主所欲用,不過侍郎、給事中,下至郎中、博士者,才居位即禮絕百僚,諫官、禦史聽命之不暇,顧何敢輒抨彈其失?與國朝異矣。其先在職者,仍許引其同列,若姚元崇之引宋璟,蕭嵩之引韓休,李林甫引牛仙客、陳希烈,楊國忠引韋見素,盧引關播,李泌引董晉、竇參,李吉甫引裴垍,李德裕引李回,皆然。

《史記》簡妙處

太史公書不待稱說,若雲褒讚其高古簡妙處,殆是摹寫星日之光輝,多見其不知量也。然予每展讀至《魏世家》、《蘇秦》、《平原君》、《魯仲連傳》,未嚐不驚呼擊節,不自知其所以然。魏公子無忌與王論韓事曰:“韓必德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十餘語之間五用“魏”字。蘇秦說趙肅侯曰:“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壩案而民不得安。”平原君使楚,客毛遂願行,君曰:“無生處勝之門下幾年於此矣?”曰:“三年於此矣。”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遂力請行,麵折楚王,再言:“吾君在前,叱者何也?”至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於堂下,其英姿雄風,千載而下,尚可想見,使人畏而仰之,卒定從而歸。至於趙,平原君曰:“勝不敢複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數,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呂。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勝不敢複相士。”秦圍趙,魯仲連見平原君曰:“事將奈何?”君曰:“勝也何敢言事!魏客新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仲連曰:“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客安在?”平原往見衍曰:“東國有魯仲連先生者,勝請為紹介,交之於將軍。”衍曰:“吾聞魯仲連先生,齊國之高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仲連先生。”及見衍,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觀先生之玉貌,非有求於平原君者也。”又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是三者重遝熟複,如駿馬下駐千丈坡,其文勢正爾。風行於上而水波,真天下之至文也。

玉津園喜晴詩

淳熙十二年三月二十六日,車駕宿戒幸玉津園,命下,大雨,有旨許從駕官帶雨具,將曉有晴意,已而天宇豁然。至晚歸,邁進一詩歌詠其實雲:“五更猶自雨如麻,無限都人仰翠華。翻手作雲方悵望,舉頭見日共驚嗟。天公的有施生妙,帝力堪同造物誇。上苑春光無盡藏,何須羯鼓更催花。”四月四日,扈從詣景靈宮朝獻,蒙於幕次賜和篇,聖製雲:“比幸玉津園,縱觀春事,適霽色可喜,卿有詩來上,因俯同其韻:春郊柔綠遍桑麻,小駐芳園覽物華。應信吾心非暇逸,頓回晴意絕谘嗟。每思富庶將同樂,敢務遊畋漫自誇?不似華清當日事,五家車騎爛如花。”後二日,兵部尚書宇文價內引,上舉似此詩曰:“洪待製用雨如麻字,偶思得桑麻可押,又其末句用羯鼓催花事,故以華清車騎答之。”價拱手稱讚,明日以相告雲。

虢巨賀蘭

大下國家不幸而有四郊之警,為人臣者當隨其事力,悉心盡忠,以致尺寸之效。苟為叨竊祿位,視如秦、越,一切己私之是徇,雖千百載後,睹其事者猶使人怒發衝冠也。唐天寶祿山之亂,可謂極矣。虢王巨為河南節度使,賀蘭進明繼之,擁數道之兵,臨要害之地,尊為征鎮,有民有財,而汗漫忌疾,非徒無益,而反敗之。巨在彭城,張巡在雍丘,以將士有功,遣使詣巨請空名告身及賜物,巨惟與折衝、果毅告身三十通,不與賜物,巡竟不能立,徙於睢陽。先是太守許遠積糧六萬石,巨以其半給濮陽、濟陰,遠固爭不得。二郡得糧,遂以城叛,而睢陽食盡。顏魯公起兵平原,合眾十萬,既成魏郡堂邑之功矣,是時,進明為北海太守,亦起兵,公以書召之並力,進明度河,公每事谘之,軍權始移,遂取舍任意,以得招討。後詣行在,遂譖房琯,自嶺南而易河南。張巡受圍困棘,遣南霽雲告急於其所治臨淮,相去三百裏,棄而不救。平原、睢陽失守,實二人之故。一時議者,皆不以為言,使之連據高位,顯為佚罰。曾不十年,巨斥刺遂州,為段子璋所殺,進明坐第五琦黨,自禦史大夫竄謫以死。天網恢恢,茲焉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