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胃口很好嗎?”我忍不住問。
“暴飲暴食可以調節心情嘛。”他美滋滋地說,呼嚕呼嚕吸果汁。
我不跟他多說,拿塊吮指原味雞,也吃起來了。一塊鮮美多汁的炸雞下肚,胃忽然有了點感覺,像稍微活了過來。
其實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吃過任何東西,空了將近三頓,竟不覺得餓。現在溫暖的食品填進腸胃,同時開始撫慰我的情緒。吃,吃死為止。我自暴自棄地想。
不停地吃了五塊原味雞,又吃了四對烤翅,兩盒中號雞米花,一包大薯條,三個蛋撻。附近好像有人在偷偷瞅我,我不理別人。
楚襄麵不改色,還把一盒雞塊移到我麵前。
我蘸著醬全吃了。
“還有烤翅嗎?”我問。
“有。”他不動聲色地說,“從s大回來再吃吧。”
喝完一杯冰可樂,餐盤裏的雞,眨眼間已經全變成了骨頭。不知為什麼,我眼窩一陣陣發酸,卻又感到心滿意足。
“行。”楚襄擦擦手,“送你去s大。”
“不用了,我自己去。”
“我有車,小姐。”他理所當然。
跟昨晚一樣,他替我打開車門,手很帥地架在門上,看著我,由不得我不上車。
卡宴四十分鍾後就載著我到了郊區大學城,楚襄把車子停在s大生活區。坐在副駕駛室,已經望得見吳誠寢室的陽台。
“謝謝。”我推車門。
“等一下。”他款款地摘下太陽鏡,遞給我。
我想了想,接住了,把太陽鏡戴好,以便遮住浮腫的眼睛。
下車後迅速穿入寢室樓,沒料到吳誠的寢室鎖著門,敲敲隔壁,居然也都大門緊閉。原先雙休日,男生寢室樓的走廊像菜場一樣鬧,今天卻靜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不在,難道學校有統一安排嗎?
忽然我想起大磊。
大磊是吳誠的室友,比較能幹,本科大二就向學校申請了一個勤工助學崗位,雙休日不能缺崗,都在學校超市當理貨員。
我趕緊下樓,去超市。
大磊果然在工作崗位上待著,正整一箱方便麵。看見我,他很驚訝:“徐歡歡?”
我朝他彎彎嘴角,讓自己顯得輕鬆:“大磊,你們寢室怎麼沒人啊。”
“今天k大有個專場綜合招聘會,大家都去看風聲了。哦……吳誠也去了。”
“吳誠是一個人去的嗎?”
昨天那場大鬧,吳誠和方霖臉上都帶著痕跡,我想,室友不會毫不知情。顯然,大磊聽出了言外之意,嘴唇囁嚅,不說什麼,隻嘿嘿一笑。
我又問:“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
大磊猶豫一下,想說話,又猶豫一下。終於說:“其實吳誠不是一個人去的。”
哦,原來如此啊……我明白了。
徹底明白了。
嗬嗬一笑,直接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好上的呀?”
大磊低著頭,含糊,嗯嗯呀呀的,半天,說:“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比較談得來的異性朋友吧,你別多心啊。”
異性朋友,這是個好詞。陳冠希的異性朋友也特別多。
我腦子空蕩蕩的,覺得沒必要再說什麼,衝大磊笑笑,走了出去。
“徐歡歡!”
大磊跑出來叫住我,神色為難,好像想說什麼,又不能啟齒。過了會兒,說:“徐歡歡,吳誠下午準回來,要不我開門,你先去寢室坐坐?”
坐坐?等那對王八蛋?再打一架?
我又嗬嗬一笑:“不了,還有事,上班。”
大磊點點頭,憐憫地看著我。
我突然被他的眼神點燃了。他憑什麼這麼看我,這麼多年來吳誠在大學過體麵的日子,哪樁哪件不是因為有我。我給他洗衣服,收拾房間,我給他買電腦……越想越怒火填膺,狗屎王八蛋!
我冷冰冰地問:“吳誠跟那個姓方的女的,好很久了吧。”
聽我這麼問,大磊一怔,不說話,避開我的目光。
他的表情我知道,默認了。我覺得,我要是一枚爆竹,現在已經炸得粉身碎骨。
大磊訕訕的:“那,那你現在就走啊?”
我飛快地彎了彎嘴角——是的,我得走,不能再留下來了,哪怕多停一秒,也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手已經在發抖了。
好巧,黑色的卡宴車緩緩駛到旁邊,車窗裏探出一個腦袋。
“嗨!”
我疾步繞到副駕,一頭紮了進去。
開車的人竟還在笑容滿麵地跟大磊打招呼:“同學,你好。”
大磊吃驚地看著這輛昂貴的suv汽車。“你好……你是徐歡歡的朋友?”
“不是。”
“啊?”
“我是她表哥。”開車的人洋洋得意。
我毫不猶豫地撳住按鈕,車窗迅速移上,險些夾住了他的鼻子。
“不要這麼暴力嘛。”他縮回腦袋,加速,把車一陣風地開走了。s大美麗的校園很快落在身後。我知道,有些事就這樣悲傷地結束了。
一路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偏著臉,沉默地望車窗外的風景,可其實,什麼都沒有看進去。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已經回到紅太陽新村,停在我住處的樓下。
“謝謝。”我低聲說。伸手去推門。
“徐歡歡。”楚襄忽然叫了一聲,摸摸鼻子,微笑,“眼鏡。”
我醒悟過來,忙摘下太陽鏡,折起遞到他手裏。
“嗨,你知道嗎?”他不慌不忙地重新展開太陽鏡,戴回自己臉上,“我店裏的陳小安,你應該還記得吧。她老公kiwi是我的朋友。”
我手停在車門的閘上,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知道kiwi是幹什麼的嗎?”他繼續拖遝裝腔的說話風格,款款地道,“kiwi是個黑客,電腦黑客,技術很厲害的那種。”
我向來不夠聰明,這時心裏很亂,就顯得更加遲鈍。
疑惑地說:“嗯?。”楚襄神秘地笑了:“你知道啦,有些事,跟人打聽,一輩子也打聽不到。因為人不一定講實話。但是,痕跡不會說謊,比如電腦裏的曆史,qq記錄什麼的。”
我一聽,懂了。頓頓,苦笑說:“你很內行麼。”
楚襄正經地說:“最近我在追美劇csi。”
我開門下車,笑了笑,說:“謝謝,再見。”
“再見。”
疲憊地打開單元電控門,“咣”一聲,那門在我身後沉重地關上了。回到房間裏,甩下包,撲倒在床上,暗暗地流淚。我扯過毛毯包在身上,試圖用睡眠排遣煩憂。
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夢。
夢見在一個大學校園,身旁有相當多的古老肮髒的建築,不停地走,跟著大群大群年青的學生,沒有目的,不停地走……手機鈴聲又在作響,把我從詭異的夢境裏拉出來。我裹著毯子,支著頭,把包裏的東西倒光,然後撿起手機。
吳誠的電話。
一刹那眼眶又開始濕潤,我毫不猶豫地按掉。
接下來,手機再也沒吱聲。
我累極了。等終於活著從床上爬起來,拉開臥室窗簾,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入暮,紅色的晚霞罩在城市上空,天際線上,鮮豔的色彩尤為奪目。這麼快,一天又過去了,那誰來幫我算算,八年能折合多少天?
去浴室擰開水龍頭,用手捧著自來水洗臉。
嘩嘩的水聲中,驀然聽見,有人拿鑰匙開鎖,鏘啷啷的。
手停在自來水的水柱中,我揚起臉,疑惑是不是心神不寧的幻覺。
不是。
另一個有鑰匙的人已經走進了房間。我關掉龍頭,出去一看,馬上跟他打了個照麵——熟悉的高個子,熟悉的臉,不知道是厭惡還是欣慰,我盯著他。
吳誠的表情竟很正常,語氣也很正常。
“歡歡。”他賠出笑臉,問我道,“晚上吃過了沒有?”
“哎呀你幹什麼,哭成這樣。”又打量我的眼睛,笑。
“算了算了,先去吃飯,走走。”見我不吭聲,笑著來拉我。
我一下子摔掉他的手,心裏暗暗驚駭,為什麼他居然能做出這種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幹什麼啊……”他擺出很包容的姿態,像打算哄我,“事情過去就算了,氣也生過了。你這樣,幹什麼啊。”又伸手,要搭我的肩,臉上討好地笑著,仿佛作出了很大的讓步。
對方霖的事,卻隻字不提。
我心冷了半截。
刹那間,如同被再次潑了一杯咖啡,我清醒了。忽然認識到,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高中時,那個喜歡打籃球,喜歡看我包床練托盤的吳誠了。
“你跟姓方那女的,怎麼回事兒?”我麵無表情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吳誠笑說,“能有什麼事啊。”
“你跟她好多久了,一年?兩年?”我逼問。
“說什麼啊!”他臉上開始出現不豫的神色。
我感覺的出,倒不因為罵了方霖。大概,他以為他已經作出犧牲,給了台階,我卻不順著台階往下走——他覺得我不識抬舉。
我一把揮開他伸過來的手。
“歡歡。”他仍陪著笑臉,叫我的名字。我無動於衷地站著,冷著臉孔。
“好了!”見我這樣,他勃然變色,驟地翻臉,“那麼你想怎麼樣!給你電話也不接,我給你打過幾個電話,啊?你不接啊!就知道吵吵吵,再去星巴克打架啊,再去啊!”他大聲罵句髒話,“砰”一聲,摔門走了。
我留在門內,一霎驚愕,一霎氣憤,一霎啼笑皆非。那個設計師楚襄說,男女間的戀愛就像候鳥遇見了暖風,那麼顯然,現在我的世界是冰天雪窖毫無溫度的,候鳥已經收起翅膀,而暖風沒有降臨。
吳誠走了以後,當然沒再回來。
我躺床上,想了很久,似乎有點想明白了:他以為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隻不過跟一女的喝喝咖啡而已;他以為他是無辜的,而我在無理取鬧,還給臉不要臉。
終於我覺得,有一條路可以走。
分手。
幸虧還沒結婚……這麼說我是運氣的,在結婚以前看清了一個人。我一邊笑,一邊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痛哭流涕。
春宜商場那邊,不能再請假。第二天我去上班。
其實什麼都不用說,紅腫的眼睛、臉上的抓痕、憔悴的麵色,無一不在告訴別人,我的私生活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打擊。
中午吃飯,呂雪跑過來找我,一見我,嘴就張得可以塞進雞蛋。
“歡歡,你怎麼了!”
都不用解釋,隻苦苦一笑,呂雪這年輕的情場老手就自動恍然大悟。去食堂的路上,小妞兒挽著我的胳膊,尖牙利嘴地把那對王八蛋罵了個狗血噴頭。
“歡歡,你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呂雪怒不可遏。
“我決定分手了。”我說。
“開玩笑,分手就行了嗎?你做人別太好了!”呂雪嘰嘰喳喳地叫起來,“歡歡,你要去他學校吵,必須去!鬧他個天翻地覆,讓他出出名,最好畢業拿不到學位。我有個哥們兒路子很廣,這事跟他一提就行。你交給我,我來辦。”
“人善被人欺,誰是好欺負的?”呂雪使勁兒給我籌謀。
我鼻子立即酸了。不說話。
“歡歡姐你不能就這樣算了,真的,聽我的話,難道讓那個姓方的小賤人騎到你頭上?”呂雪急了,生怕我不答應。
我一把抱住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潑辣妞兒,覺得患難見真情。
“唉。”呂雪在我耳邊歎口氣,歪著頭,嘟嘟囔囔。“咱們晚上去ktv唱歌,好好玩一趟,別不答應,我請客。”她執著地說。
我拒絕不了,何況也想換換環境。起碼,不會再想起那麼多從前的事兒,從前的吳誠,從前的……真是令人悲哀的從前。
“不過還好啦,你們沒結婚,也沒小孩。”呂雪忽然說。
“要是有孩子就麻煩多了。”她又說。
我沉默。
無論如何,隻要覺得必然,就肯定要分的,哪怕已經結婚,也要離婚。當初我是怎麼下定決心要跟他好,現在就應該怎麼下定決心跟他分。
我知道一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當初年紀還小,獨身跑到這個城市裏來;難道當初有這個勇氣,現在反而下不了決心?我不能忍受,也不能勉強自己,跟這樣一個吳誠——已經變掉的吳誠——過下去。
八年又怎麼樣,我並沒背叛。哪怕有了小孩又怎麼樣。
多少的婚姻,都用小孩當作借口,到頭來,無非隻掩飾了自己沒有果斷。不停地爭吵,不停地憎惡,所有人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我會永不厭倦地跟孩子說:“如果不是為了你……”
於是可憐的孩子從小就變成了家庭的罪人,變成了父母痛苦的根源。
等孩子長大,便又跟我說:“童年是沒有辦法再來一次的。”
這樣難道很有意思嗎?
昨天晚上,已經全想明白了,我痛苦,哭天搶地,覺得丟失了愛情,世界末日就在眼皮底下,但我決不能渾渾噩噩地湊和下去!
下班後呂雪馬不停蹄拽我去ktv,就是剛開業的那家“酷聲酷響”。店子的logo和吉祥物是一隻眯眯眼的蘋果,穿著蘋果狀外衣的年輕女郎,在店門口擺出各種可愛的姿勢,招徠顧客。
呂雪訂了個小間,隻有我倆。
“歡歡,你好好發泄發泄。”她把麥克風塞到我手裏,拿遙控選歌。
“唱唱就爽了啦,不就是失戀嘛!這年頭誰還把失戀當回事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拿出80末90初新生代的勁兒,用滿不在乎的調調安慰我。
“去春宜門口看看,現在開名車的男人還缺嗎?別克君威都不好意思跟人說!就你認識那小破碩士,連房都沒有,找個工作月薪三千就高潮了,橫個屁,屁都比他香。”
呂雪潑辣粗俗地罵,我心裏一陣舒服。
“來,我給你挑。陳奕迅的歌會唱吧?”她又撒著嬌問我,聲音甜甜的。
“你先唱,我再唱。”我笑。
“好啊。”小妞兒很大方,按著菜單,找歌,“這首適合你,我唱給你聽!,歡歡,你正好準備轉移!”
新的店,音響效果很好,寬闊的電視屏上,字幕輕輕地流出來。
呂雪站在茶幾前,擺好pose,對著我朗朗地唱道:“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愛情不停站,想開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一邊唱,一邊扭屁股。
知道她想逗我開心。我眼眶潮濕,哈哈大笑。
唱完一段,她停下來,招呼我:“歡歡,一起唱。”我便也站起來,舉起自己的麥克風,跟她一塊兒大聲唱。“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
我們唱得很凶狠,這當兒進來包房點單的服務生,被我們嚇怔住了。
他站在門口,等我們唱完這首《愛情轉移》,才愣愣地問:“打擾了,小姐,你們還有朋友要來嗎?”
呂雪說:“沒了。”
服務生拿出菜單,問:“需要飲料和食品嗎?”
呂雪說:“哦……我去餐台點。”轉頭對我:“歡歡,我去弄點吃的,你先唱啊!”
我點點頭,抄起遙控,找喜歡的孫燕姿和莫文蔚。短暫安靜的空隙,手機有來電。我本能地以為是吳誠,瞄一眼卻發現不是。來電顯示的名字閃啊閃——楚襄。
不知為什麼,我握著手機走出了包房。然後走出了“酷聲酷響”的大廳。
店外麵,璀璨的路燈與車流的燈光交織成一片,襯托著繁華都市的夜晚。蘋果小姐笑容可掬地在我旁邊走來走去。“歡迎光臨,新店開張,白天八折晚上九折優惠……”
我按下了手機接通鍵。
“嗨,徐歡歡!”那個油腔滑調的設計師在那頭高興地說。
“楚襄……你好。”
“是這樣。”他樂嗬嗬善解人意地告訴我,“sam請你明天去試鏡頭。當然啦,知道你現在心情不方便,所以‘bliss&talent’的事兒,你想不幹也沒關係,反正合同還沒簽。唔,你需要再考慮一下嗎?”
“嗯……”我低聲說,“謝謝。”
“你現在在幹嘛?”
“跟朋友ktv唱歌。”我說。
“唱歌好,唱歌調節生活狀態。”他好像挺開心,“唱完去泡吧玩兒不?”
“不不,我們好幾個人呢。準備唱通宵。”
“行,那就這樣,你想好了盡快給我答複啊。”他準備結束通話。
“等下。”我趕緊叫住,卻又遲疑半晌,覺得過意不去,吞吞吐吐半天,才說,“那個,你的朋友,就是你說的電腦黑客……”
“噢,這事兒。”他精得很,馬上會意,“明天你有空嗎?”
“有的。”
“那就明天見。”他明顯樂滋滋地把電話掛了。
回到ktv房間,呂雪還沒回轉,剛才輸入的順序在自動播放,原聲重現。忽然又輪到了陳奕迅的《愛情轉移》,倒在沙發裏聽,一遍不夠,再來一遍。刹那間心亂如麻。
“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
回憶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緊就變黑暗,等虛假的背影消失於晴朗。
愛情不停站,想開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6
真是做夢沒也沒想到,男朋友吳誠,竟要通過黑客這種冷冰冰的高級技術,來對他做最終的了解與決斷。我知道這手段是卑劣的,然而總有一些時期,黑暗戰勝了光明。我覺得,沒辦法把楚襄這個餿主意棄之不顧。
一早,楚襄就來找我。
他把車停在樓下,那輛醒目的suv明顯剛剛洗過,閃閃發光的。不止車,人今天好像也格外精神:穿著亞麻襯衫,頭發搞過發膠,走近發現甚至還修過鬢角,故意顯得很man,脖子掛個相當合適的銀質男款項墜,腰帶是d&g的,鞋子則是lv的休閑款,乍一看,還以為這人把全部家當都穿在了身上。
看見我,他揮揮手,興高采烈打招呼:“徐歡歡,早!”等坐進車,又把太陽鏡遞給我,見我一聲不吭地戴上,“嗖”地把車開走了。
“去你朋友的單位嗎?”我問。
“黑客是soho。”他說,“去他家就行。陳小安也在。”
“那你提前打過電話了嗎?”鑒於上次秋林別墅王小明的事件,我忍不住提醒他。
“當然說過了。”他胸有成竹的樣子,“別擔心,kiwi是我老朋友,哥們兒。”
“你老朋友真多。”我有點挖苦。
“其實我人緣向來非常好。”他厚顏無恥地吹噓。
車往濱江方向飛速駛去,沒多久,進入沿江住宅區。我知道這個地段差不多屬於城市“富人區”,房價不便宜。楚襄熟門熟路找到某小區大門,通過保安,把車停在了地下車庫。
匆匆一瞥,已經看到,小區建築時尚、景觀優雅、物業齊全,沒想到在個體書店當店員的陳小安,原來挺中產階級的。我跟楚襄站在單元門前,他按鈴。
“你朋友叫什麼名字,ki什麼?”進去的時候,我問。
“kiwi。其實這是網絡名,獼猴桃的意思。大名宋敬學,敬仰的敬,學校的學。”
“獼猴桃?”
“是啊,這家夥用電腦賺的第一筆錢,拿去買了兩斤獼猴桃。那時獼猴桃比較少見,屬於珍貴水果,很有紀念意義。”
陳小安穿著小熊睡衣,拎著拖鞋笑眯眯地歡迎我們。
她家麵積挺大,是躍層公寓。客廳擺著寬大的真皮沙發,四壁做滿了頂天立地的書架,角落還有個逼真漂亮的木偶人裝飾品。不知為什麼,我心裏登時有點不舒服,感覺很古怪。
既嫉妒,又自卑。
世界就是這樣,有人毫不費力,就種起了一棵樹,無論何時都枝繁葉茂,掛滿果實;而有人拚命,才種了株草,還被一腳踩得稀巴爛。
“歡歡,坐啊坐啊。”陳小安招呼我,跑來跑去,給我端茶遞水、拆牛肉幹和筍幹吃。
“阿學!”她又朝樓上喊,“楚襄來了!”
“阿學——!”
陳小安的丈夫從一個房間走了出來,他看上去三十出頭,穿著寬鬆的家居服,臉上也帶著熱情的笑容。“哦,徐歡歡?”他看著我,笑道,“你好。”
我忽然為自己剛才的感覺而羞愧。
很顯然,他們把我當成朋友,而我心理陰暗。
我忙站起來打招呼:“宋敬學,你好……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楚襄翹著二郎腿陷在沙發裏,很舒坦的樣子,叼一根筍幹,鬼聲鬼氣地說:“嗨,不麻煩,麻煩kiwi不算麻煩。”
我不理他。
黑客宋敬學笑道:“那麼我們就做正事吧。徐歡歡,你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訴我。”
我發現,宋敬學是個很聰明的人,哪怕qq號碼這樣毫無規律的數字,他隻聽一遍,便也記住了。很快他返回樓上,請我在客廳稍等片刻。
陳小安切出一盤橙子,親切地擺到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