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起一片水果,我輕輕地吃著。是的,心裏忐忑,不知道這種行為,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
大約隻過了八九分鍾,宋敬學就回到客廳。
冷靜地遞給我一隻掌上閱覽器。
吳誠的qq昵稱,叫“三口井”。而另一個“橘子小姐”,我知道,便是方霖。
我按著扭,罪惡地,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宋敬學的技術肯定相當好,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曆史,難道騰訊公司的服務器?——最早的一頁,居然是三年前。
三年前吳誠本科畢業,他在一家小館子為我做生日,給我戴上銀戒。
他說:“老婆,這些年你辛苦了。以後給你買鑽戒。”
我看到就在這天,他深夜給給師妹qq留了個言:“回校了,你還在嗎?……555~說好的你也不等我。”
有一股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衝上了我的腦子,彈指卸去我的鎧甲,令我心膽俱摧。
迅速翻到最後一頁。
昨天晚上,他們也有記錄。
三口井:-_-
橘子小姐:怎麼啊?跟徐歡歡談的不順利?
三口井:別提了,根本不聽我說話。
橘子小姐:你怎麼解釋的啊。
三口井:我解釋什麼。
三口井:她現在跟瘋子一樣,聽不進的。
我刹那深深吸了口氣,露出詭異的冷笑。真諷刺,當他看著液晶顯示器,敲鍵盤、點鼠標的時候,有沒有察覺他用的電腦,恰好是瘋子買的?
往前看。星巴克那事的後一天。
三口井:真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來麵對你了。你室友沒問你吧?
橘子小姐:還好啦,也不是你的錯……
三口井:我害你丟臉!
橘子小姐:沒啦……
三口井:我女朋友其實平時不是這樣的人,挺溫和的,昨天我也嚇了跳。
橘子小姐:昨天她太潑了。
橘子小姐:我這裏,事情過去就算了,但我覺得你要跟她談談,不然以後別人麵前也這樣,你怎麼辦啊。
三口井:唉,她畢竟文化低,有些事不大懂,請你多包容。你有沒有生氣?
我把電子閱讀器緊緊握在掌心,半晌丟開,抬頭朝陳小安露出笑容:“小安,你家洗手間在哪裏,可以用嗎?”陳小安一指:“那邊門進去。”
我站起來,匆匆地走進洗手間。
關上門。
我合起抽水馬桶的蓋子,一屁股坐在馬桶上,垂頭用手指把頭發梳攏在後腦。小時候,家裏的洗手間曾是我的避難所;想不到多年過去,又有這麼一天,隻能藏在這裏。
跟小時候一樣,我覺得,失敗極了。如果有人生來就為了愚蠢,那人顯然就是我。
很奇怪,竟逼住了淚水。
我摘下左手中指戴了三年的銀戒,丟在馬桶旁邊的紙簍裏。這枚戒指,遺憾啊,這枚戒指現在隻配跟髒的衛生巾為伍。
是的,我泄氣了,徹底地泄氣了。
可以原諒一個人想做婊【和諧】子,也可以原諒一個人想立牌坊。可既要做婊【和諧】子,又要立牌坊,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無恥啊,我的男朋友吳誠,是這樣的。
真是無恥。我八年的男朋友。
他什麼時候開始變的?上大學?考研究生?或者,他骨子裏就隻是這樣,一張文憑使他得意而忘形?
確實,我文化低,然而我忠誠,我即便什麼都缺,也沒缺了責任感。
我問心無愧!
有人“咚咚”敲洗手間的門,陳小安在門外麵問:“歡歡,你沒事吧,歡歡?我進來了啊。”門把手一扭,她走了進來,臉上表情有點吃驚,也有點擔心。
她走過來彎腰看著我,將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從馬桶上聳起身,像前次抱呂雪那樣,一把抱住了她。
從陳小安夫婦家告辭,已經接近中午,等會兒還要去春宜商場上班。楚襄載著我,一溜煙開到春宜附近,卻在路口的地方停下來了。
他扭頭看我一眼,揚揚眉毛,微笑:“徐歡歡,請你吃中飯。”
“不用了。”
“嗨,你為什麼老跟我說‘不用了’,別客氣,我們是朋友嘛。”
他瀟灑地開門,下去了。見我沒動,一隻手撐在車壁,很耐心地等。麵前是家泰式咖喱館,身穿外邦服裝的服務小姐笑容可掬地迎了上來。
我隻好下車。其實,現在壓根不想吃任何東西。
走進餐廳,跟楚襄麵對麵坐在一幅大象掛毯的旁邊。他愉快地問:“你愛吃什麼?”我有氣無力低聲回答:“隨便你點吧。”
“不要這樣,徐歡歡。”他正襟危坐看著我,一隻眼窩青青的還沒褪色,臉上表情非常嚴肅,“遇到一點兒挫折就不吃飯,是不好的。”
“……”我對這個活寶無語了。
他自作主張,點了一堆菜,把服務員喜得眉開眼笑,免費贈送我們兩份鮮榨西瓜汁。
等菜間隙,他喝口西瓜汁,深沉地打量我。
忽然,沒頭沒腦,卻挺認真地說:“徐歡歡,你知道嗎,王小明以前是個瘦子,數得出肋骨的那種。”
“嗯?”我一頭霧水。
“大部分攝影師,都很仰慕西藏,認為西藏是個聖地。王小明也是。而且他爸爸是援藏幹部,跟孔繁森一樣,因為交通事故犧牲在那裏。所以他念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把一張布達拉宮的剪報粘在床頭。他有強烈的藏區情結。”
楚襄說得聲情並茂。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他二十歲終於有機會能去一趟西藏,那時青藏鐵路還沒建成,他跟幾個同道的朋友雄心勃勃,從青藏公路扒車去拉薩。你知道啦,青海和西藏的交界處,是唐古拉山口,海拔五千多米,別人都沒大事,隻有王小明嚴重高原肺水腫,被強行送了回來。”
楚襄把手一攤:“你知道,每個人都會遇到不如意。”
我苦笑。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說:“嗨,你覺得你的事跟王小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嗎?其實本質是一樣的。挫折,你們都受到了挫折。”
他又喝口西瓜汁。右手老道地在桌沿扣了幾下。
“再比如,我從小就喜歡畫畫,想做個畫家。初中在少年宮學水彩,老師發現我好幾次都搞錯了藍色和紫色的背景,去檢查才發現,我是個色弱,雖然相對輕微,但美術學院肯定不收。你看,我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少年,也不缺天賦和幹勁,偏偏基因有問題。”
我繼續無聲地看著他。
他說:“不過呢,我最終還是幹了平麵設計這一行,很多人也都喜歡我的作品,認為我不錯。這也算跟美術沾邊了,不是嗎?”
“嗯。”我說,“謝謝……”
“不用謝。”菜一碟碟送了上來。他取出筷子,嚴肅地吃起來。把排骨的骨頭像城堡那樣堆得整整齊齊。
“徐歡歡,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
“你跟你男朋友分手吧。”
我抬頭,見他目不斜視,一副嚴陣以待的表情。我隻得含糊說:“……嗯。”
“你應該追求新的生活。”
“嗯。”
“我還可以幫你盡早擺脫挫折,重新過太平美好的日子。”他一本正經地說。
“什麼?”
“徐歡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
“可以嗎?”他肅然問。
“不行。”我搖頭。
“真的不行嗎?”他更嚴肅了。
“不行。”我說。
“為什麼?”他忽然沮喪了,無精打采地把筷子擱在盤沿。
“我並不喜歡你。”我想了想。
“為什麼,我不錯啊。”他不接受我的說法。
“我喜歡性格穩重的男人,比較有安全感。而且你太帥了,太帥的男人不好,追你的花花草草肯定多得數不清,我已經吃過一次虧,不想再吃虧了。”
他張口結舌地看著我,顯然對我的結論很有異議。
他嘴一動,正要說話的時候,我打斷他。
“對不起楚襄,知道你人很好,不過我真的不能接受你。”我飛快地說,“平麵模特兒的事,也不簽合同了,行嗎?對不起。”
我一伸手,取了包,飛身走出咖喱館。
幸好,楚襄沒有追出來。
不知不覺間,我淚如雨下。曾經覺得自己站在山頂上,隨便就能摘到星星,到頭來卻發現,我其實隻不過是一隻對著湖水撈月亮的猴子。
男朋友?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7
等我在更衣室調整心情、換好服裝,走去工作場地的時候,看到“bliss&talent”的銷售經理何菲兒靠在櫃台旁邊,正和早班的同事說話。
同事看見我走過去,下巴輕輕一揚,何菲兒便轉過頭,笑著叫道:“歡歡!”
“何經理。”
何菲兒招招手:“歡歡,你過來,有點事問你。”
忽然覺得,何菲兒的笑容有點奇怪,好像臉部一分為二,鼻尖以下堆滿笑意,鼻尖以上卻非常冷靜,總之,她笑得並不正常。我不禁狐疑。
她揮了下手,示意我跟她走。
還要避開人密談?我心裏打鼓。怎麼回事,難道為了平麵模特兒那事嗎?一邊暗暗猜度,一邊跟在她身後,方向仿佛是商場exit通道,果然走進樓梯間了。
這是商場最清淨的場所之一,顧客一般很少走樓梯。
我遲疑著,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隱秘的勾當。
何菲兒把我拉到角落,很認真地問:“歡歡,這段時間,春宜的職業培訓,你是不是缺席了。”
她的句式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我一愣,點點頭。
她打量我的臉,直截了當,又問:“跟男朋友吵架?”
有點反應不過來。何菲兒年紀輕、人時尚、性格前衛,跟國企中年婦女型領導不同,很注重私隱,從來不喜歡議論別人家的私生活,今天是怎麼了,真奇怪。
她盯著我說:“你不是不知道,最近春宜鬧翻天,你幹嘛這時候跟上麵過不去呢?”
當然聽得出,她用意是好的。
可是,缺席培訓這種事,春宜商場的主管都沒找我,何菲兒是商家的品牌經理,跟商場的培訓事務八竿子打不著啊。無緣無故,她為什麼要關心?而且還這麼鄭重。
何菲兒見我猶疑,低聲說:“歡歡,不瞞你,前幾個月春宜商場已經跟我們公司聯係過了,說我們公司的產品‘不符合商場定位’,要求我們盡早撤櫃清場。前幾天樓總召開緊急會議,定下來了,下個月就撤。”
我一聽就怔住了,張大嘴,半晌,說不出話。
她說:“我們開會的時候商量過了,決定春宜撤櫃以後,公司下步暫時緊縮,不打算再開新的門店。也就是說,春宜的兩個員工,其中一個是你,要被裁掉。”
我腦子像被灌了水泥,結結巴巴地說:“撤櫃,可是,那個……”
何菲兒搖搖頭:“公司現有的五家門店,目前都不需要招人,沒地方容納你們。撤櫃這件事先前沒跟你提,因為我和春宜女裝部的經理挺熟,跟他商量過,覺得你表現不錯,通融通融可以把你安排在別的品牌——正好有個牌子想要人,基本都已經定下來了。”
我忽然猜到,她要說什麼,被灌滿水泥的腦子轟然作響。
她繼續說:“今天上午想去最終確認,事情壞了,上麵說你無故不參加培訓,連請假都沒請,性質惡劣,影響很壞。本來你這個替補就可有可無,想進春宜的小姑娘多得是。你難道不知道最近春宜鬧得上躥下跳嗎,芝麻事都放大成西瓜了。”
話裏含著埋怨,我原地發懵。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難道失戀之後,失業也接踵而至?究竟撞上了哪顆災星!
我勉強笑笑。半天,懇求道:“何經理,能不能再幫我說說?”
她看著我,語重心長:“說說是一碼事,我盡力,不過你自己最好也早作準備。”
意思相當明白,我頭腦發脹、口幹舌燥、欲哭無淚。春宜商場的工作,薪水還可以,旺季的銷售提成,都趕上普通寫字樓的白領。
瞬間想起一係列很實際的問題,吃穿住行。如果現在丟掉這份工,首先,我在紅太陽新村的公寓,就租不起了。
我打著蔫兒,心神不寧地回到“bliss&talent”區域。
整個晚班,雙眼無神,沉痛地站在角落。值班經理巡遊,好幾次盯著我看,我朝他苦笑,無暇顧及。
熬到快下班的時候,心裏猛然鑽出一個念頭。
回老家。
是的,出來這麼多年了,一個女孩子,圖什麼?我又不是女強人。現在回去跟爸爸媽媽住一起,在家鄉找個工作,然後,嫁人、生孩子,像中國所有女人那般安安穩穩,度過餘生。何苦再漂來漂去?
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呂雪。
呂雪一聽,也沒發表意見,隻是當場從人行道竄到自行車道,不顧騎車人的白眼,招手叫了輛出租車。二話不說,把我塞進車子裏。
“……”我反抗,“幹嘛呀幹嘛呀!”
“歡歡,你都要走了,我們晚上去high一下!”
“……”
“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拜托,歡歡你別這麼土,酒吧九點以前都不開門。”
呂雪報了個酒吧的名字,出租車飛快地開出三條街,停在某幢建築的門口。那是個奧運鳥巢般的金屬結構建築,看上去挺新潮的。
呂雪神秘地笑:“歡歡,這裏有錢人很多哦。”我無語,這妞兒幹啥事都不離大主題啊。
進去一看,酒吧裝修很高級,燈光錯落而幽暗,音樂不算太吵,顯得比較高雅。卡座沙發軟軟的非常舒適,有些小桌還放置玻璃水杯,裏頭點著情調幽幽的蠟燭。
“氛圍不錯吧。”呂雪在我耳邊說,“這家洋酒特別正,你要不要嚐嚐?現在稍微有點錢的男人,很多都愛好這一口,喜歡上外麵擺譜,都以為自己是007。”
“噗——”我忍不住笑了。
“看到那些吧女沒?”她眼神示意,我順著望過去,暗暗打量那些穿低胸超短裙製服、化著濃妝的年輕女孩兒們。
“告訴你小道消息,這裏招人,最低放寬到b罩杯,以下都不收。”呂雪跟我咬耳朵,曖昧地嘻嘻笑。
“難道還有特殊服務?”我立即感了興趣。
“這就不知道了,據說是禁止的。不過這種事誰說得準呢。”呂雪撇撇嘴,“上次看到有些男人,喜歡往這裏塞小費。”她指指胸口。
“有沒有男性服務生?”我四處觀察。
“有啊,要不要介紹幾個你認識?”她居然這麼說。我一聽,立即就歇菜了。
跟呂雪坐在角落的卡座,這地方是我選的,因為相對隱蔽,哪怕跟旁邊的座位,也正巧有道裝飾屏風隔開。侍者過來點單,呂雪這個老手在酒吧還存著半瓶幹紅,我覺得幹紅太澀,要了瓶西柚汁,打算用西柚摻幹紅喝。
酒吧這種地方,知道呂雪坐不住,她跟我嘀咕一會兒,屁股像抹了麻油,滑來滑去。我手一揮,她如蒙大赦,一溜煙地跑出去找熟人了。她在哪裏都找得到“熟人”。
老實說,我挺羨慕她的。
春宜另外有幾個同事,看不慣呂雪的作風,背地裏說她不要臉。其實,什麼好女孩、壞女孩,什麼道德貞操,全不過是男人妄圖訓練女人的把戲,狗屁!
我倒是被輿論同情的“好女人”,有他媽什麼好結果。
喝了幾杯,酒入愁腸,不知為什麼,輕輕歎了口氣。
突然,一陣連續的、慘烈的笑聲,從屏風後刮進耳朵。有人笑得樂不可支大聲嚷嚷:“你說!關澤,你說!你回去怎麼跟老婆交代,敢不敢說泡酒吧,啊?關澤你怎麼交代,你,我聞聞……身上有香水味,哈哈哈——”
我背脊登時發僵,這聲音好熟。
楚襄!閃過一個念頭,我不禁張大嘴。錯不了,是那個活寶設計師,他怎麼也在這裏,喝醉了發酒瘋?
不由把身體一仰,腦袋貼在屏風上竊聽。
幸虧此時播放印度風格的音樂,挺舒緩,我聽見另外有個男人說:“行了小楚,你喝多了……噯,宋敬學,你別給他倒了。”
宋敬學?!陳小安的丈夫?!我驚訝地瞪起眼睛。
猛地想起來了,那個“關澤”,似乎也有一麵之緣,在春宜的食堂,我們打過招呼。據說他還是南嘉集團的老板——原來他們仨相互認識。
“噯。”剛才那關澤又發出短促的一聲,像在阻止。
“哈哈哈,楚襄,你抱著酒瓶子幹嘛,不就是表白失敗,你至於嘛。”宋敬學的座位大概緊貼屏風,我聽他的話,聽得非常清楚。
宋敬學的口氣幸災樂禍,又戲謔又不正經,我卻微微一愣。
表白失敗?什麼意思?
我無端覺得緊張,心“咚咚”地亂跳。
想起在泰國咖喱館裏發生的事兒……不會吧,不會為了那事吧?楚襄一看就油頭滑腦的,說他是花花公子,沒人會懷疑。再說,他的朋友,比如關澤和宋敬學,都是有身份的人,他,怎麼會為了我那事……
注意力這麼一轉移,馬上聽漏了好幾句。
連忙豎起耳朵繼續聽,那個楚襄,還在醉醺醺地胡言亂語、口不擇言,我估計,他自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關澤,以前,你追你老婆的時候,我有沒有幫過你,你說,我是不是飛到麗江去了,你說,是不是?——這回你要是袖手旁觀,我就去跟你老婆告密!說你泡妞!剛才那一大堆妞兒,都是你情婦!”楚襄舌頭大了。
宋敬學吭吭地悶笑。
我簡直想得出此時關澤的表情,我都替他臉紅。
玻璃碰撞的聲音。大概有人去奪酒杯。“叮鐺”響過後,楚襄隨即喧嘩開來:“kiwi你是不是人,有沒有……良心!”
“我怎麼沒良心了,你托我辦的事,不全幫你辦了嗎。”宋敬學笑道,“再來,我跟你說過嘛,別這麼著急上火,你不聽我的,才搞成這樣。”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責任歸你一個人,誰叫你那時候還調戲她。”
“我什麼時候調戲她了,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我沒看到,不過小安看到了,聽說你拿出尺子想量她三圍。不是假的吧。”
我一聽,登時麵紅耳赤,有點傻眼,一股涼氣從背脊上冒出來了。
又是玻璃“叮叮當當”的聲音。
我腦子還在糊塗,驀地裏,竟聽見楚襄傷心地哭起來,一邊哽咽,一邊訴說:“八年啊——!我就愛上了一個人,等了八年啊!終於等來一個人,嗚嗚嗚……”
瞬間無人說話。
然後我聽見宋敬學噴了。
“行了,宋敬學,別笑了。”關澤一邊笑著,一邊說,“快把他弄回去吧。快快。”
“八年啊——!”楚襄還在痛哭流涕。
“關澤,開你的車回去啊。別讓這混蛋吐我車上。”宋敬學話音變輕,我感覺屏風微微一動,可能宋敬學站起來了。
“一個人,嗚嗚嗚……”楚襄的哭聲漸行漸遠。
我茫然無措、像個木雕般坐在沙發裏,徹底愣住了。我開始回憶,那天,會不會對楚襄太凶了?太過分了?有可能……那天剛剛看過吳誠的qq,心情糟到極點。
我跟他說了很多大白話,挺直的,其實平常我不這麼不婉轉。
難道,傷了他的自尊心?可楚襄不是臉皮很厚的嗎?
我忍不住地胡思亂想。
平心而論,楚襄對我不壞。他請我做女裝廣告的平麵模特兒,這是很多女人盼都沒機會的;我打架的時候他站在我這邊,等我,送我回家;他請我吃肯德基;他叫黑客朋友為我竊qq記錄……他對我,老實說,很周到。
可是,哪怕唱首歌,上一段與下一段也有個間奏不是。
再說了,我問自己:你是否喜歡楚襄?
回答呼之欲出:否。
八年,哈哈,想起楚襄的哭訴我不禁苦笑。端起紅酒,倒進嘴巴,狠狠幹了一杯。
呂雪那妞兒興奮地跑回來了,往沙發一撲,就偷偷地跟我說:“歡歡,剛才有個朋友告訴我,說今天晚上南嘉的老板也在哎,他朋友失戀了,一起來泡吧解悶的。”
我支支吾吾:“哦。”
呂雪撒嬌:“歡歡你這人真是的,難道不想認識那個失戀的朋友嗎?趁虛而入啊。他們有圈子,檔次不會低。”
不知道該跟這個妞兒說什麼,隻好顧左右而言他。
春宜商場那邊,確鑿消息很快就下來了。不出所料,麵臨失業。“bliss&talent”清場的速度,比何菲兒事前透露出的還要快。
沒到月底,我就被通知,不必再去上班了。
找到房東,房東搬出合同,不肯提前收房。這樣一來,紅太陽新村的房子,年底才能退掉,不過我歸心似箭,暫時也不想理論。
收拾了行裝,馬不停蹄前往長途車站,登上了歸鄉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