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承認徐誌摩欲說還休的那個自己身為主角的真相,她隻說這隻是一場比喻而已。他們的感情,自始至終於林徽因都隻是好像!隻是若有!若無!
1921年,徐誌摩求了婚,被林長民拒絕了。徐誌摩一場疾風勁雨的狂熱追求,讓10年後林徽因回憶起當初,當初他愛上自己又陷入失戀的時候,他們在康橋上的那一晚——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藍的天上照著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牽著我的手,
迷惘的黑夜封鎖起重愁。
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
兩人各認取個生活的模樣。
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麵飄,
細弱的桅杆常在風濤裏搖。
到如今太陽隻在我背後徘徊
層層的陰影留守在我周圍。
到如今我還記著那一晚的天,
星光、眼淚、白茫茫的江邊!
到如今我還想念你岸上的耕種:
紅花兒黃花兒朵朵的生動。
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頂層,
蜜一般釀出那記憶的滋潤。
那一天我要跨上帶羽翼的箭,
望著你花園射一個滿弦。
那一天你要聽到鳥般的歌唱,
那便是我靜候你的讚賞。
那一天你要看到零亂的花影,
那便是我私闖入當年的邊境!
唐代詩人元稹曾有:“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林徽因想要化成風,回到當初,當初玉人沒有來,此時玉人想要來卻已來不了。諾大江湖,我們曾經相遇,卻沒有相愛,行舟各自離去。十年一瞬華,輕舟已過萬重山,流年脫胎換骨,還餘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林徽因站在彼岸觀看她青春的悲歡,看得甜蜜而憂傷。當年青春的小船暫時靠岸,看見那書生在昔年的岸上耕種著花朵,為他有一刻的心動,卻不肯為他上岸,十年以後,突然為那一刻心動淚流滿麵。我曾把愛情畫成花朵給你,你收獲了花朵,十年不忘,卻忘了再耕種,那岸上曾開滿花朵的大地已成荒畦,斷岸行過我的簪影,荒畦深印著你的履痕,而我今生欠了你一個回眸,來生再期許這回眸落在你未婚我未嫁的最當初……
後來林徽因在她以真名發表的小說《窘》裏,寫了一個家庭教師愛上一個天真少女卻愛而不得的故事,裏麵有那水上的一日:“他將船板取開躺在船底,仰著看天。芝將她的傘借他遮著太陽。自己把荷葉包在頭上搖船。維杉躺著看雲,看荷花梗,看水,看岸上的亭子,把一隻手丟在水裏讓柔潤的水浪洗著。他讓芝慢慢地搖他回去,有時候他張開眼看她,有時候他簡直閉上眼睛,他不知道他是快活還是苦痛。”
我在你身畔,卻不在你心中,整個世界都在我身畔,唯獨你在,卻又不在。兩個人相識於途,愛情擦肩而過,一個人恒常永在另一個人夢中,另一個人卻如那莊生蝴蝶掙脫著要從他的夢中飛出。
林徽因寫這篇小說的時間跟《那一晚》一樣,發表於1931年,在香山養病的她隱晦地懷念著這段感情,去體認當初徐誌摩的痛苦,這是她的第一篇小說,那段感情給她的雖然是一段練筆的素材,雖然比一閃光,一息風更少,但是至少從未忘記過,讓她為之寫出了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