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是珊瑚珠翠,華貴的失散(1)(1 / 3)

珊瑚珠翠,華貴的失散,

繽紛降落到地麵上。

這時候心得象歌曲,

由山泉的水光裏閃動,

浮出珠沫,濺開

山石的喉嗓唱。

1937年,林徽因寫了此生唯一的劇本《梅真同他們》,劇中身為婢女的梅真,敢愛敢恨,美學大家朱光潛讚其為“悶熱天氣中的一劑清涼散”。可本是四幕的劇,隻完成了三幕。抗戰全麵爆發,北平城傾了,梅真的命運沒有了下文,後來有人問起,林徽因說:“梅真參加抗戰去了”!

而這一年三月,馮至、卞之琳等主編的《新詩》月刊上預告了即將出版林徽因的詩集。但在戰爭麵前,要出的詩集都化成了劫灰。林徽因錯過了生前唯一一次出版詩集的機會,等再出版時,離她立誌出版詩集將近五十年,距她病逝整整三十年!

?1937年8月,林徽因他們離開北平先前往長沙,到達長沙後,在火車站附近租了兩間屋子,他們和子女住一間,而林徽因的母親住另一間。樓下住的是房東。沒有廚師,一向討厭做家務的林徽因必須自己做所有的事,但是她卻在孩子麵前表現得以此為樂趣。他們在這裏遭遇到了炸彈轟炸,抱著孩子的林徽因在霎那間從樓梯拐角震到了院子當中。而跑到大街上,聽到飛機俯衝而下,竟然都站在那裏不動,等著炸彈落下來,幸虧這批炸彈沒有爆炸。

這種四顧茫茫然的生活讓她惶惶然地給沈從文寫信說:“這十天裏長沙的雨更象征著一切黴濕、淒愴、惶惑的生活。那種永不開縫的陰霾封鎖著上麵的天,留下一串串繼續又繼續著簷漏般不痛快的雨,屋裏人凍成更渺小無能的小動物,縮著脖子隻在呆扭中讓時間趕到頭裏,拖著自己半蟄伏的靈魂。接到你第一封信後我又重新發熱傷風過一次,這次很規矩地躺在床上發冷,或發熱,日子清苦得無法設想,偏還老那麼懸著,叫人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急。如果有天,天又有意旨,我真想他明白點告訴我一點事,好比說我這種人需要不需要活著,不需要的話,這種懸著的日子也不都是侈奢?好比說一個非常有精神喜歡掙紮著生存的人,為什麼需要肺病。如果是需要,許多希望著健康的想念在她也就很侈奢,是不是最好沒有?死在長沙雨裏,死得雖未免太冷點,往昆明跑,跑後的結果如果是一樣,那又怎樣?”

她在這裏想起了多雨的倫敦,想起了一個人點著一盞幽暗的燈坐在空曠的飯廳裏,一個人吃飯一麵咬著指頭哭,等著有個人來愛她。而她的父親正在四處做著備受歡迎的演講,完全不知道一個女孩在淒風苦雨中孤獨的煩惱。

在長沙的林徽因迷茫了,她不知她該何去何從,天下之大,竟無她小小理想的安身之處。

2個月後,他們坐著破舊的長途公共汽車,離開長沙,穿越崇山峻嶺,前往昆明。除了梁思成,一家人都在暈車。而每到一個小縣城,旅客們飛奔去搶旅館,梁思成和林徽因也加入這奔跑的行列,而兩個年幼的孩子則扶著年邁的外婆坐在行李卷上看守行李。床鋪不夠則支起自帶的“行軍床”。多年野外長途跋涉的經驗幫助了他們,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關。林徽因的女兒回憶說:“在這次旅途中印象最深的是爹爹和媽媽在這種緊張困難的旅行中應付自如,十分‘專業’。譬如打行李,兩人合作,動作敏捷熟練,很快地就能把一大包被褥枕頭打成一個結實的鋪蓋卷、用油布包著的;到小飯館吃飯時準備好一小鐵盒酒精棉,將碗筷消毒後再吃。這顯然是過去他們到農村考察古建築時‘練’出來的本事。”

所以旅途艱難,也不妨礙林徽因走馬觀花,她給沈從文寫信說:“昨晚是住在官莊的。沿途景物又秀麗又雄壯時就使我們想到你二哥對這些蒼翠的天,排布的深淺山頭,碧綠的水和其間稍稍帶點天真的人為的點綴如何的親切愛好,感到一種愉快。天氣是好到不能更好,我說如果不是在這戰期中時時心裏負著一種悲傷哀愁的話,這旅行真是不知幾世修來。”

然而,當林徽因到達湖南和貴州交界處的晃縣時開始發燒,當晚,晃縣的旅館都住滿了,當她和梁思成正著急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間旅館的樓上傳出優美的小提琴聲。被這動人的琴聲吸引,他們忍不住登樓去看,原來是一批廣東來的年輕人住在這裏。聽到廣東話,梁思成就用家鄉話攀談起來,原來這也是去往昆明的空軍航校的學生。這些學生當即擠出一間房子來給了梁思成一家。第二天分手時,梁思成留了昆明的地址給他們。

而這以後這些學生就把林徽因一家當作自己的親人,林徽因也把他們當作自己的親弟弟,因為她的三弟也在空軍航校。然而卻在之後短短的幾年內,這些飛行員幾乎全部陣亡。

林徽因在晃縣得了肺炎,所幸同車人中有一個女醫生給林徽因給她留下了中藥方,他們不得不在一個小旅館裏停留了兩周才繼續上路。

終於,經過艱苦跋涉,1938年年初,他們到達了昆明,一共走了大約四十天。關於這次逃難,林徽因後來寫文《彼此》說:“七月在蘆溝橋與敵人開火以後,縱橫中國土地上的腳印密密地銜接起來,更加增了中國地域廣漠的證據。每個人參加過這廣漠地麵上流轉的大韻律的,對於塵土和血,兩件在尋常不多為人所理會的,極尋常的天然質素,現在每人在他個別的角上,對它們都發生了莫大親切的認識。每一寸土,每一滴血,這種話,已是可接觸,可把持的十分真實的事物,不僅是一句話一個“概念”而已。”沒有把這種痛苦的經曆當作痛苦,而是把這種磨練的過程當作了修行,如此的堅韌讓人怎能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