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一)(3 / 3)

真正的作家從不以迎和烏合之眾為能事。作家應該強大、自尊,視獨立清寂為最自然最合理、最正常的生活方式。

作家並不特別痛苦,因為這種批判和憂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隻能是許多人日常的工作和日常的狀態,是不能選擇的生活方式。

不可以將某些作品看成是“農耕文明的挽歌”,而應該看成是對未來更高一級文明的追求。一味地追求城市化現代化,那才是一種貌似“現代”的土老帽。

“全球化”不是一個褒義詞,它隻是一個中性詞。我們對全球化中極壞的部分排斥和批判得還遠遠不夠,應該有更多的人在這個大潮流中提出自己的警醒,這尤其應該是知識分子的責任。

對讀者最大的尊重/持續的精神勞動

寫作中是不能過多考慮讀者的,這是一個原則。作品出版後才有與讀者發生交流的問題。如果過早地讓讀者的問題進入創作過程,那就糟了,那就會自覺不自覺地迎合讀者。說到底一個寫作者對讀者最大的尊重,就是努力地寫出自己的心靈。

有的作家也許遠不夠熱鬧,但他們非但沒有退出文學寫作,而且是這個時期最多產、思索最深入和最勤奮的作家。不要將小說當成文學的全部,就文學來說,小說往往是處於邊緣部位的。就詩與思的意義而言,小說常常不會居於核心。

寫作是一種持續的精神勞動,這和任何勞動一樣,並不需要刻意“堅守”,因為勞動是一種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問題隻在於勞動的質量,比如寫作,隻要看一個作家寫出了怎樣的水準,保持了怎樣的思想與藝術的高度。

操持另一種語言的藝術家/何為“軟實力”

一種語言成功地轉譯為另一種語言,是十分困難的事情,要由操持另一種語言的藝術家來做,而不僅僅是懂中文的一般譯者就可以做好。所以對外譯介這種事不能太樂觀,因為譯得不好,那還不如不譯。

中國與西方的文學交流是一種好事情,也是極難的事情。隻有語言藝術層麵上的交流才有意義,因為文學僅僅是語言藝術。隻譯過去一個故事,這種影響再大也是短暫的,那隻會是通俗消遣層麵的意義,不太具有文學傳播的性質。所以我們並不覺得譯為他種語言是容易做好的事,在這種商業化愈演愈烈的時代,不能抱過大的希望。總之要慢慢做,自然而然地做就可以了。過分看重國外的承認,寫作就會變質,就是浮躁和不自信,誌量也太小了。

文學急於“走出去”是不好的現象。文學寫作主要是麵向自己民族的,其次才是不同民族間的交流。一切都要隨其自然才好。人們現在常常說到“軟實力”,但並不見得知道它意味著什麼。其實糟糕的作品傳播越廣越壞,對一個民族的“軟實力”造成的損傷也就越大。“軟實力”是指一個民族在精神上令人景仰的程度,是指這個民族所擁有的人文素質,在世界上所產生的巨大說服力和影響力。

不做按部就班的寫作人/影視

我寫得並不多,不是最勤奮的那種人。我在一些文學活動中形成的文字如果去掉,平均每年二十萬字都不到,這對一個青年中年作家來說是不太大的寫作量。我以後年紀大了,就會寫得更少。要保持水準是很難的,所以寫作需要深思熟慮。輕浮的寫作者一定會後悔。我不是一個按部就班的寫作人,於是有了衝動可以一連幾個月伏在案前,沒有這種衝動就會多半年不動一下筆。

文學和影視是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文字轉化成了熒屏上的東西,也就與作家無關了。文學寫作者隻與紙和筆打交道。如果相關的影視作品引起了一些讀者對原作的興趣,那也很好。不過作者隻通過原作與讀者發生真實的聯係,相關的影視再好影響再大,也不是自己的作品。

文學作品改編成影視,這通常不是作家的事情。影視是另一種藝術產品,基本上與文學作品沒有什麼關係。文學作品是屬於作家個人的獨立創作,而影視片是眾手合成的藝術產品。“產品”與“作品”是有區別的:從產生的那一刻起,“產品”就具有很強的商業屬性,而“作品”基本上是沒有的。

駐校作家/候鳥或怪鳥

國內一些大學也有了駐校作家的製度,比如中山大學、中國海洋大學。國外的駐校作家製比較常見,一般隻要有文學專業的學校,都有駐校作家。他們的編製就在大學,講課、參加討論,成了一個職業,是學校裏的一員,而不是過客。

駐校作家有活動就參加活動,沒有活動也可以感受校園生活。美國愛荷華大學的駐校作家,一般呆兩三個月;香港浸會大學則是舉辦小說坊、作家營,一到三個月不等。

在武漢,華中科技大學有駐校作家,雖然作家在這裏停留的時間不長,但仍可以深入了解一下當代大學生、員工教師和大學。遊走於大學之間,感受一下它的急劇變化,哪些地方變了,哪些沒變,是一大收獲。

在學校裏盡可能多跟校方、學生和老師交流。有時候是演講,和老師學生互相問答。演講帶有創作和寫作的性質。閑聊天倒不累,休息時間,就在學校轉悠。身在校園,這個很重要。

每一所大學都想做點事情,各有所長,但是探索一條成功的路徑並不容易,就看誰做得更好。不僅作家會給大學帶來影響,大學也給作家以內在的收獲。彼此作用,共同努力。

一個好的駐校作家,首先應該是一個很好學的人。大學裏麵不缺老師,所以他不是來教別人什麼的。駐校作家需要有好奇心、樸實,誠懇地與學校交流思想,而不是說要給學校帶來什麼。收獲是雙方的。

現在社會風氣追趕風潮,比較浮躁,這種氣氛也會在校園彌漫,不必驚訝。大學不是烏托邦也不是世外桃源。麵對這樣的生活,作家要一如既往地堅持個人的方式,包括創作方式和對價值觀的認識。訴說和交流隻要是真誠流露,自然就會有價值。個人立場滲透在整個學校生活中,讓人感覺到人的真實,那麼就一定會影響和打動別人。

作家要了解到一些當代學者所關注的當代問題,大學也就打開了一扇窗戶,有些思維角度是以前沒有想到或采用的,這就是啟發。對一個作家而言,生活沒有偏廢的,它可以幫助其形成思想。

駐校作家的願望和方式都是好的。即便作家可能是一隻候鳥,但有候鳥也比什麼鳥都沒有好。保護和培育大學這片沼澤,引來駐校作家這種候鳥,哪怕是怪鳥我們也不要怕,沼澤裏的“生態”在多元化中可以取得平衡。

如果把大學比作一個文化人,那麼詩性應該是右腦那部分。隻有理工科技的左腦,那這個人不是偏癱嗎?對當代大學而言,右腦還要進一步發達。

作家的書房/最傻的事

年輕時候讀書快,更像吞噬。不過就像年輕人牙齒好卻沒有更好的東西吃一樣,那時找一本好書很難。現在好吃的東西多了,牙齒又不太好了,眼睛和腦子都吃力了。不過作家往往是手不釋卷的人,離不開書。讀書習慣了,電腦電視就不太愛看了,因為看不深入,傷眼。還是老書更好。

有的作家有幾個書房,分別放了一些書。好書房應該是個應有盡有的地方,想找什麼怪書都會有,有記不起什麼時候放上的一些書和雜誌,它們常常給人一個驚喜。如果是一排排的精裝書碼在架子上,那也很好,不過更多的是好看。

雜書要多,越雜越好。古書要多,越古越好。有的書肯定會看不懂,不過這不要緊,一點一點弄懂的過程,就長學問了。

一般作家會看朋友的書,關心大家在寫什麼。不過主要是讀一些經典,中國的和外國的。上年紀的作家讀文學書不如過去多了,更多的讀一些思想類的、紀實類的。當然傑出的虛構還是最有魅力的。

有人怕書讀得太多了有負作用。應該讀得少而精,就是說一些經典要反複地讀、讀透,這比不停地讀一些湧來湧去的文字要好得多。不讀流行的書,這應該是一個原則。

文字垃圾會以各種方式跑到書房裏,要趕緊清理,而不是到了非處理不可的時候再動手。

作家看期刊主要是看看朋友們發表了什麼沒有。一般不太看。沒什麼意義。

正在閱讀的書馬上就影響到自己了,這種情況不太發生。綜合閱讀的收獲會幫助人,但大多數時候分不清是哪一本書影響了自己。

娛樂性閱讀並不是最好的。名著不一定讓人獲得最大的快感。可見閱讀有時也是為了學習,為了開啟心智。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般都在網絡上和電視上)不光傷眼,還傷害心情,是最傻的事情。

說到閱讀,這不過是重要的生活內容之一。就像再忙也要吃飯一樣,閱讀從來不是個時間問題。不吃飯會讓人感到生命可疑,不閱讀也會給人這樣的感覺。

業餘和用心/功利心淡下來

創作是一種持久的勞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所以多少年一直寫下來,也是很正常的事。對大部分寫作者來說,其他的工作隻是業餘的;或者反過來說,寫作是業餘的—有了時間就寫下去。

業餘寫作,但卻是很用心地寫作—日常一般是不寫的,閱讀或忙些瑣瑣碎碎的事情。人的事情總是多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