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層統治者用儉樸來製約風俗,而風俗的流弊卻趨向奢侈。趨向奢侈如不加以限製,流弊不知會發展到什麼地步嗬!這樣一來,有人會竭盡財力,超越本分,去模仿闊人,追求時好了。況且大自然生長財富也有時間性,人們的能力也有限度的,而日夜的花費卻是無窮無盡的。以生財的時間性,能力的有限性,供給無窮無盡的花費,如果不加限製,花錢就像流水一樣,涓涓細流把水貯積起來,卻大股大股的傾瀉出去,這怎能使人民不貧困而且亂起來呢?宋朝的疆土覆蓋著整個中國,宋太祖、太宗、真宗、仁宗四個皇帝相繼繼承帝位,國家的製度已經確定,紀綱已經明確,征收的賦稅也不算太重,不會損傷人民,國家征派人民的無償勞動,還算平均合理,社會秩序安定太平的國運,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盛大了。本來應當家家富裕,人人豐衣足食,沒有一個人不得其所才是。然而貧家之子穿的粗布短衣也沒有完好的;那些投機商人,弄巧作假的活動並未完全壓下去。這是什麼原因呢?大概是因風俗還不夠淳樸吧。
聖人的教化,總是自近到遠,由內到外。因此京都是風俗形成的關鍵,是四方各地所麵向和仿效的地方,加上官員和城市居民財力富裕,人口眾多,物資集中,很難做到儉樸粗疏,卻容易向奢侈方麵變化。至於開個頭,作件事,衣帽、車馬打扮新奇,各種物品、用具完備,早上剛換了一種新奇的款式,晚上就影響到全國各地。做工藝的在不切實用的方麵誇耀自己的才能,經商的販賣難於得到奇貨。這樣年複一年,炫耀奇巧的習性不可止,喜好時尚的情勢改變了。原來的器物還未用壞,就被人丟掉了,有人沿用舊的器物就被世俗所譏笑。富人競相爭勝,窮人恥其不如,而且說:“他是人,我也是人,他的生活如此奢華,我反而跟不上。”於是互相羨慕、仿效,力求新穎華麗,使那些愚笨的人,滿足一時的嗜好和欲望,弄得終身破產而不知悔改。
況且山林經不得野火燃燒,江海也無法把漏鬥灌滿。淳樸的風氣消散了,貪婪的惡行便會形成;貪婪的惡行形成,從上到下的財力都會匱乏。這樣一來,人們就沒有完美的德行了,官員們就沒有廉潔的聲譽了,欺侮壓迫百姓的人被世人崇尚,認為合符時宜,遵守規矩的人被認為土俗,正派的人少了,搞土地兼並的人多了,富有的人財產布滿州縣,貧窮的人困頓潦倒,不免死於山溝。一般人的性情,總是心裏滿足,身體安閑就快樂的活著,心裏憂愁,身體勞累就想死去。像這樣的風俗,怎能避免觸犯法令呢?所以刑罰不能廢棄不用的原因就在這裏。
況且衝壞山崖破壞堤岸的大水,來自涓涓的細流,衝天蔽日的大樹,長自青蔥的幼苗。從細微的苗頭就加以禁止比較容易,讓它發展到事情的終結時要想挽救就困難了。應當大略地依照古代先王的製度,命令管理市場的官員上報物價,來看人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有做奇怪的、過於奇巧而無益的玩藝,用來迷惑眾人的,就要處罰他;至於用具、食具,還要為它定出各種等級規格來加以節製。那些弄巧作偽的投機性強的工商業者,用加重稅收的辦法來限製他、貶低他,不得不回到田間生產勞動;田地開墾出來了,人民就不會挨餓了。以此來顯示民眾看,就沒有京師之內治的理得好,天下卻治不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