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上人書(1 / 2)

【題解】

王安石這封信是談文章的內容和形式的關係的。他把文章的內容和形式分開來談,文章的內容是講禮樂、教育、政治的。文章的形式指的是修辭。為文要“有補於世”,“適用為本”。這是作文的本意,是首要的。修辭就好像器具上的雕刻繪畫一樣。修辭也是要的,但不能把它放在首要地位。雖然這樣理解過於簡單,但內容和形式相互關係的看法,大體上是正確的。

【原文】

嚐謂文者,禮、教、治政雲爾[1]。其書諸策[2]而傳之人,大體歸然而已[3]。而曰“言之不文行之不遠”[4]雲者,徒謂辭之不可以已也,非聖人作文之本意也。

自孔子之死久,韓子作[5],望聖人於百千年中[6],卓然[7]也。獨子厚[8]名與韓並,子厚非韓比也,然其文卒配韓以傳,亦豪傑可畏者也。

韓子嚐語人以文矣,曰雲雲,子厚亦曰雲雲。疑二子者,徒語人以其辭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已也。

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諸左右逢其源。[9]”孟子之雲爾,非直施於文而已,然亦可以托以為作文之本意。

且所謂文者,務為有補於世而已矣。所謂辭者,猶器之有刻鏤繪畫也。誠使巧且華,不必適用;誠使適用,亦不必巧且華。要之以適用為本,以刻鏤繪畫為之容[10]而已。

不適用,非所以為器也。不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然容亦未可已也,勿先之,其可也。

某學文久,數挾此說以自治[11]。始欲書之策而傳之人,其試於事者,則有待矣。其為是非邪[12],未能自定也。執事,正人也,不阿[13]其所好者。書雜文十篇獻左右,願賜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注釋】

[1]禮、教、治政雲爾:禮製、教育、政治罷了。雲爾,句末語氣詞,相當於現代漢語的“罷了”。[2]書諸策:寫在簡策上。諸,“之於”的合音。策,古代寫書用的竹筒。[3]大體歸然而已:大體上屬於禮、教、治政罷了。歸,歸屬、屬於。然,如此。[4]言之不文行之不遠:《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載孔子的話:“言之無文,行而不遠。”言,言辭。文,文飾,文采。行,流傳。意即,一個人說的話,如果語言沒有文采,流傳就不會長遠。[5]韓子作:韓愈出現了。韓子,指唐代文學家韓愈。作,起來。

[6]望聖人於百千年之中:再遙遙千百年後繼承聖人的傳統。指韓愈以繼承孔孟道統自居。[7]卓然:不平凡的樣子。[8]子厚:柳宗元,字子厚。唐代傑出的文學家。[9]“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四句:見《孟子·離婁下》章。原文是:“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源。”意思是說,君子依循正確的方法來得到高深的造詣,就是要求他自覺地有所得。自覺地有所得,就能牢固地掌握它而不動搖;牢固地掌握它而不動搖,就能積蓄很深;積蓄很深,便能取之不盡,左右逢源。王安石用它來建立自己的文學理論,因而刪去了“深造之以道”五字。[10]容:修飾。[11]治:治文學,即研究文學。[12]其為是非邪:這種看法是對的呢,還是錯的呢?[13]不阿:不阿諛,不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