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的心靈密碼——趙炳庭的散文
文學的表達和藝術的深入取決於心靈的豐富程度,一個豐富的心靈會讓文字散發出迷人的色澤。而散文作為最活潑、自由的文體,能充分將一個人的想象、閱曆、積澱、才情表達出來,盡情揮灑出一方天地。在趙炳庭多年的寫作生涯中,散文是他鍾愛的文體,不緊不慢,無欲無求地麵對自己的每篇文字,在喧嘩騷動的文學潮流中,處事不驚地完成了一個人的心靈史。
我知道趙炳庭從來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作家來看待,正像他年複一年地給孩子們講述李白的詩、蘇軾的散文、曹雪芹的小說一樣,謙恭、崇敬的姿態讓他的講述總是有新的發現。正如他的散文一樣,尊嚴地麵對生命中的每時每刻,每一次感動,就是一次心靈的遠征,一次新的發現。閱讀、經曆、感想等等一切,構成了一個作家獨立的文學世界。
我認為,一個真正的作家,他奉獻給這個世界的文字,與他的思想、對待世界的態度、進入文學的角度、學養以及內心的豐富有著必然的聯係。趙炳庭的散文,他的筆意與中國傳統文化環環相扣,秉承一個中國人文知識分子的傳統品格,在當下紛雜的世界裏,觀察、品讀著人生的眾相。作為20世紀80年代的大學生,在偏僻的寧夏,風起雲湧的現代主義思潮並沒有在他的知識結構中形成定式,與他接受的強大的中國傳統文化形成對峙,乃至在一定程度上的融合。我不想對他的知識結構作出判斷,我隻是在他的散文中讀到了《詩經》到唐宋,到元明時期強大的文學力量,那就是“信、達、雅”的樸素藝術。其實,文學之路,要想有自己的一點想法,執著和偏激是必不可少的,認準一條路,九死而無悔地走下去,必將是一路上的風景,一路上的燦爛。趙炳庭恪守傳統的信念,在西海固的某個角落,認真地寫下他的一點想法、一點態度、一點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信仰。
張賢亮在評價南台小說時說過這樣一句話,老實人寫的老實文章。趙炳庭亦是。
凡搞過文學的人都知道,簡單和樸素是最高境界。這話聽起來簡單,但真正要實踐起來,並非易事,沒有複雜的寫作訓練,你很難抵達簡單的境地。就我自己而言,還在藝術複雜的方寸之間徘徊和衝突,有時想,啥時候把文字修煉到趙炳庭這種程度,足矣。
趙炳庭散文的絕大篇章是建立在親情、家園、記憶、詠歎的氛圍中,營造人生的悲涼與溫馨。就像福克納一生寫下的是郵票般大小的密西西比的奧克斯福鎮一樣,趙炳庭一生走不出他的西吉,他命中的故鄉。誰都知道,寫自己熟悉的生活,是一個作家的必由之路,在熟悉的生活中,寫出熟悉的人、事、物,這樣的作品,才有真實感,才有生命力,才能打通作者和讀者之間的隧道。在文學海洋中漫遊多年的趙炳庭很清楚這一點,隨便翻開任何一篇散文,我都會被帶入清香氤氳的夢境。
我必須要強調趙炳庭的鄉土敘事,如果把他的作品納入到現代主義或後現代主義的範疇去評價,那會大錯特錯。在當代中國,城市和鄉村的兩元對立的社會結構,現代化的進程在彌合兩者之間的差距的同時,貧與富、先進與落後的落差是中國社會不可避免的矛盾。生活在如此現實之下的中國作家,不可避免地帶有地域的文化背景,就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血液一樣。我把趙炳庭的每一篇散文都當成美文來讀,是與他的世界觀、文字的純熟分不開。因為趙炳庭生活的環境,是落後的農業文明滋養的日子,緩慢、溫馨、代代相同的生活使他的文字帶有經典的色彩,這種經典是相同的經曆,相同的故事,相同的心路曆程,他完全有時間靜下心來,舒緩地講述一個故事,抒發一點感想,打磨出經典的味道來。
我不敢相信把趙炳庭放到一座大城市中去生活,當酒吧、咖啡、玫瑰、搖滾之類的意象成為他寫作的題材時,這與他的個性、心性會發生絕對的悖論,那種慘不忍睹的精神分裂會對一個人的文字構成怎樣的傷害。因此,趙炳庭隻能寫下屬於他的鄉土世界——大地的色彩、親情的交往、人性的悲憫。這個世界是壯烈的風景,焦枯的內心,封閉的呼喊以及現代文明對人性的擠壓。作家無時不在關注著那些每天發生的事情,透過他獨特的的視角,描繪出一角天地。
當然,趙炳庭的散文題材並非局限於他腳下的土地,山河的漫遊、讀書的樂趣往往是他割舍不盡的資源。行萬裏路,讀萬卷書是一個知識分子不懈的追求,也是打破自己的一種方法。特別對於散文這種題材而言,更需要有這樣的準備,才能豐富與充實自己。“破”與“立”的過程,其實是一個作家自我完善的過程。
簡單交代一下,趙炳庭是我的中學語文老師,給自己的老師寫評論,心有餘悸,總害怕別人指三道四。但我所寫的,是自己真實的閱讀感受,不誇不貶。需要強調的是,趙老師的人格力量以及他散文中散發的人性的光芒,值得我一生學習。
單永珍
2012年4月9日